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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见闻
发布日期:2025-08-16 05:02:07 点击次数:135

张 修 华/文

我生于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父亲是天后宫道士,义和团那年我八岁,当时的情景至今还能回忆上来一些。那时我家住在河北望海楼后蓝家胡同。望海楼建有一座天主教堂,那一带的天主教势力很大,外国传教士作威作福,更有一般走狗为虎作伥,仗势欺人。同治九年(1870)曾经发生过“天津教案”,火烧了望海楼教堂,结果有十六名中国人惨遭刑戳,在人民群众的心里留下了仇恨。天主教堂为了扩张势力,勾引人入洋教,愿来者一律给三块银洋,因而多有不法之徒投身教堂。当地居民都不敢得罪教徒,谁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们,但凭神父一张字条就把你告到当官;这一来,就成了一面官司,也不问个青红皂白,一律以“欺教民”论罪,轻则掌嘴打板子,重的还要枷号游街示众。百姓畏洋教如虎,彼此告诫,千万别惹教徒。

义和团发源于山东,由于山东巡抚袁世凯对义和团采取镇压的手段,所以又辗转发展到直隶(今河北省),特别盛行于天津一带。当义和团进入天津城时,团众声势浩大,纪律严明,百姓敬如神明,跪接跪迎。义和团的活动带有民间旧传的迷信色彩,讲求设坛焚香降神,在天津遍设坛口。首领曹福田的总坛设在西头永丰屯吕祖堂,是个道教庙;离我家最近的坛口设在河北大胡同净业庵,也是个道教庙。我被好奇心所趋使,曾去观看义和团练拳和焚香求神的情形。他们练武的主要兵器是大刀片和红缨枪,要起大刀片寒光闪闪,抖动长枪冷风飕飕。他们求神时,向东南方下拜,焚香,烧黄表,然后就说某神下界了,脸色也变了,呼哧呼哧地喘大气,说是能刀枪不入。义和团见了洋人就杀,把仗着洋人势力欺压群众的狗腿子都当作奸细,对其中民愤大的处死投尸河中,为民除害,一时群众称快。

人民群众对望海楼教堂的洋人和教徒是怀恨在心的,这时有了义和团为之撑腰,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旧历五月十九日(公历六月十五日),愤怒的群众放火烧了望海楼教堂。把教堂烧毁以后,群众还不解气,于是,拿镐的拿,持锹的持锹,要把这座帝国主义的侵略大本营连根创掉。当时民气很盛,男妇老幼一齐动手,我也拿把小铲子学大人的样子跟着一块挖。正在大家忙着挖教堂的时候,忽然传说外国军队开来天津,只得把扒教堂的举动停下来,转向支援义和团打鬼子。家家烙红糖大饼,熬绿豆汤,送上前线犒劳义和团,在大饼上还用毛笔写上“得胜大饼”四个字。我在私塾练过毛笔字,也跟着在大饼上七扭八歪地写起来。当时义和团的前线在河东新官讯,与驻在老龙头火车站(今东站)的洋兵对峙,战事相当激烈。

各国侵略军不断增援,猛烈进攻,终于在旧历六月十八日(公历七月十四日)从南门攻破天津城。侵略军进城后,杀烧抢掳,好淫妇女,极其残暴,尤以俄国兵的纪律最坏。侵略军中日本兵是主力,南门就是由日本兵首先突破的,他们进城后,强追居民悬挂日本旗,还要在门口写上“大日本顺民”字样,这是对中国人民的莫大侮辱。侵略军进城后,居民纷纷逃往四乡。我父母也带着我和姐弟等全家五口逃奔胜芳。走在半路上,听人们说天津贴出了安民告示,又看到许多人陆续往回走,我们也就回来了。当时天津的社会秩序很乱,天后宫被迫关了庙门,停了香火,我家以庙为业,赖神吃饭,这时便断了收入,生活非常困窘。父亲有吸食鸦片的嗜好,瘾得难忍难熬,连急带病,转年患烟痢而死,撒下我们孤儿寡母。全家无以为生,便在我家门口摆了个小糖摊,卖拔糖和糖豆,后来我又到车站去卖烟卷,母亲、姐姐再从成衣铺揽零活做,想尽办法,苦熬岁月。这时,各国侵略军占用总督门(今河北大胡同东风影院一带,斜对面的新华书店是当年河道上浮桥旧址),作为联军总部,把门的是日本兵。据说由于俄国兵军纪太坏,日本兵不准俄国兵随意出人,于是有些俄国兵便隔着墙头向墙外用金银首饰换鸡蛋吃。当时有些小孩都去干这种生意,我想这总比卖烟卷赚钱多些,便商得母亲同意,也凑了点钱买些鸡蛋,去做这种投机生意。我们一帮小孩在衙门的围墙外守候着,时常有俄国兵从墙头上偷着用绳子吊下个小篮子,用他们抢来的金银首饰换鸡蛋,如一付耳环换两个鸡蛋,一个戒指换十个鸡蛋。然后我们再把这些首饰卖给收旧货的。我们这些小孩子不懂行,当然斗不过旧货商,实际上我们赚不了多少钱,却肥了他们。当时做这种生意是冒着危险的,因为侵略军经常任意开枪射击走近衙门的行人,并且打死人不偿命。后来,我也就不干这种投机生意了。

(谢纪恩整理,一九六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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