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分，滨河路酒吧街的霓虹灯已经黯淡下来。
许国强收拾着烤串摊的最后一批餐具，油烟在夜风中散去，留下混杂着孜然和辣椒的香味。这条街他守了十八年，什么样的夜晚没见过，但今晚不一样。
巷口停着五辆豪车，清一色的奔驰宝马，引擎声低沉得像夜行动物的呼吸。
车窗摇下，他看见了熟悉的面孔——那些白天在写字楼里西装笔挺的成功人士，此刻眼神里带着某种急切的期待。更让他心惊的是，从酒吧深处走出来的那些年轻女孩，个个打扮精致，步履轻盈，却在看见那些豪车时，脸上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复杂表情。
这一幕他已经见过三次了，每次都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
许国强握紧手中的钢丝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有些秘密，注定要在黑夜里发酵。
01
滨河路酒吧街的白天总是死气沉沉的。
阳光透过梧桐叶片洒在石板路上，斑驳的光影遮不住前夜的狼藉——散落的烟蒂、空酒瓶，还有那些被高跟鞋踩碎的玻璃渣。
许国强推着三轮车从家里出来，车上装着今天要用的食材。他已经五十三岁了，脸上的皱纹像被岁月雕刻过的沟壑，但眼神依然明亮。这条街，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老许，又来这么早？"
声音来自对面的"夜未央"酒吧，老板娘何晓燕正在擦拭门口的招牌。她四十出头，保养得很好，只是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她的真实年龄。
"习惯了。"许国强停下车，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两根递过去一根，"燕姐，昨晚生意怎么样？"
何晓燕接过烟，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烟圈。
"还行吧，周末嘛，总有些想要放松的人。"她顿了顿，视线瞥向巷口的方向，"倒是你，昨晚收摊那么晚，看见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让许国强的手指微微一颤。他当然看见了，那些豪车，那些女孩，还有那种让他不安的气氛。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说了会带来什么后果。
"没什么特别的。"他选择了沉默，"就是一些来消费的客人。"
何晓燕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是啊，客人嘛，什么样的都有。"她弹了弹烟灰，"老许，有些事情，看见了就看见了，没看见就没看见，你说呢？"
这句话里有种说不出的暗示，让许国强感到后背发凉。他匆忙点头，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摊位就在街道中央的一个小广场上，这里白天是居民晨练的地方，晚上就变成了各种小吃摊的天下。许国强的位置很好，正对着几家主要的酒吧，生意一直不错。
他开始熟练地搭建摊位，支架、烤炉、调料台，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十八年的肌肉记忆。这时候，一个年轻女孩走了过来。
"大叔，早上好。"
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长发披肩，五官精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很干净。但许国强认得她——昨晚凌晨三点，她就是从酒吧里走出来，上了其中一辆奔驰的人。
"你好。"许国强有些紧张，"这么早，是要吃点什么吗？"
女孩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他。
"昨晚看见大叔收摊很晚，辛苦了。"她的声音很轻，"我叫赵婉清，住在附近，经常看见大叔在这里，觉得很不容易。"
许国强接过水，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女孩看起来那么纯真，但昨晚那一幕却让他无法释怀。
"谢谢，你很善良。"他说，"但是小姑娘，这条街晚上比较复杂，你要小心一些。"
赵婉清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大叔，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的。"她说，"这个世界很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留下许国强一个人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阳光越来越强烈，街道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但许国强的心里，却有一团阴霾挥之不去。
02
傍晚时分，酒吧街开始苏醒。
霓虹灯一盏盏亮起，音乐声从各个门店里飘出来，混合成一种独特的都市夜晚交响曲。许国强的烤串摊前已经排起了小队，烟雾缭绕中，他挥汗如雨地翻烤着羊肉串。
"老许，来二十串羊肉，十串板筋，再来两瓶啤酒。"
说话的是周俊凯，附近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三十多岁，人很随和，经常来照顾生意。他今天看起来有些疲惫，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好嘞，周老板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许国强一边烤串一边搭话，这是他的习惯，和客人聊天能让等待的时间过得快一些。
周俊凯苦笑一声，在旁边的塑料椅子上坐下。
"别提了，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甲方各种改需求，我们这些做乙方的只能熬夜加班。"他揉了揉太阳穴，"有时候真想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什么都不想。"
"年轻人压力都大。"许国强递过去一瓶啤酒，"不过这条街上放松的地方可不少，就看你想要哪种放松了。"
周俊凯接过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看向街道深处那些酒吧。
"老许，你在这里这么多年，对这些店都了解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试探。
许国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翻烤着肉串。
"也就是做生意的邻居，谈不上了解。"他说，"不过周老板要是想找地方放松，我倒是可以推荐几家，酒水不错，环境也安静。"
"我听说，"周俊凯压低了声音，"有些地方的服务比较...特别？"
这个问题让许国强感到不安。他抬头看了看周俊凯，发现对方的眼神里有种急切的期待，那种表情他见过——昨晚那些豪车里的男人，都是这样的眼神。
"周老板，我就是个烤串的，这些事情我不太清楚。"许国强选择了回避，"肉串好了，你先吃着。"
周俊凯接过肉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晚上十点，生意进入高峰期。许国强忙得不可开交，但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那几家主要的酒吧。他注意到，"夜未央"的客流量特别大，而且来的客人都很有特点——清一色的中年男性，穿着得体，看起来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更让他在意的是，他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这条街的常客，平时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今晚他们的神情都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兴奋。
"大叔，生意很好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赵婉清。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比白天见到时更加精致动人。但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许国强有些担心，"这么晚了，家里人不担心吗？"
赵婉清摇摇头，眼神有些飘忽。
"没有家里人。"她说，"大叔，你觉得一个人为了生存，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这个突然的问题让许国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但是有些底线是不能碰的。"他说，"小姑娘，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想想其他办法，总有解决的途径。"
赵婉清的眼圈有些红了，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谢谢大叔的关心。"她说，"但有些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说完，她转身走向了"夜未央"酒吧，消失在闪烁的霓虹灯后面。
许国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无名的不安。
夜色越来越浓，街道上的人流也越来越复杂。
03
深夜十一点，酒吧街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音乐声震耳欲聋，各色的灯光在夜空中交织成一片迷幻的光网。许国强的生意也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段，一串串烤肉在炭火上滋滋作响，香味四溢。
"老许，你这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啊。"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摊前，正是住在附近的赵建华。他是个包工头，平时话不多，但今晚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建华哥，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许国强一边烤串一边问道。
赵建华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眼神往"夜未央"的方向瞥了一眼。
"嗨，还不是工地上的事儿解决了。"他说，"对了，老许，你知道这条街上哪家店的...服务比较好吗？"
又是这个问题。许国强的心里警铃大作，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服务？建华哥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吗？我知道几家不错的清吧。"
赵建华摇摇头，压低了声音。
"不是那种服务。"他说，"我听说，有些地方的服务很...特别，你懂的。"
许国强当然懂他的意思，但他选择装糊涂。
"建华哥，我就是个烤串的，这些事情我真不清楚。"他说，"要不你去那些酒吧问问服务员？"
赵建华有些失望，但没有继续追问。他买了些烤串，就离开了。但许国强注意到，他走向了"夜未央"的方向。
午夜十二点，街道上的人流开始减少，但"夜未央"门口却热闹异常。许国强看见一辆辆豪车陆续停在巷口，从车上下来的都是些成功人士模样的中年男人。他们神情兴奋，步履匆忙，直奔酒吧而去。
其中一个人让许国强特别在意——是白天来买烤串的周俊凯。他换了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完全不是白天那副疲惫的模样。
"周老板？"许国强忍不住喊了一声。
周俊凯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老许，还没收摊啊？"他走过来，"生意真好。"
"是啊，夜猫子多。"许国强说，"周老板这是要去哪里放松？"
周俊凯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朋友聚会。"他简单地说了一句，然后匆匆走向了"夜未央"。
凌晨一点，街道上已经很安静了，只有几家主要的酒吧还在营业。许国强开始收拾摊位，但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那些停在巷口的豪车。
就在这时，他看见何晓燕从"夜未央"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她的脸色很严肃，步伐很快，直接走向了一辆黑色的奔驰。
车窗摇下，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许国强认得他——是市里一家大公司的老总，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
两人交谈了几句，何晓燕把信封递给了那个男人，然后转身回到了酒吧。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但让许国强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异样。
凌晨两点，酒吧里的音乐声开始变小，但那些豪车依然停在原地。许国强收拾完摊位，但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附近的一个角落里观察着。
凌晨两点半，"夜未央"的大门再次打开，何晓燕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女孩。
许国强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其中一个正是白天见过的赵婉清。
她们的装扮都很精致，但神情却各不相同。有的看起来很兴奋，有的显得有些紧张，而赵婉清的脸上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表情。
何晓燕对她们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些女孩分别走向了不同的豪车。
赵婉清走向的是那辆黑色奔驰，就是刚才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的车。
车门打开，她坐了进去。
引擎声响起，一辆辆豪车缓缓驶离了巷口，消失在夜色中。
许国强站在阴影里，心情五味杂陈。
04
第二天是周日，许国强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但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却像电影镜头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那些豪车，那些女孩，还有何晓燕神秘的举动，都让他感到不安。
下午四点，他提前来到了摊位。周日的酒吧街比平时安静一些，但几家主要的酒吧还是正常营业。他想找机会和何晓燕谈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许，今天来得挺早啊。"
何晓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很优雅，但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燕姐。"许国强转过身，"是啊，反正在家也没事。"
何晓燕走到他面前，从包里拿出一盒中华烟递给他。
"辛苦了这么多年，抽点好烟。"她说。
许国强接过烟，有些受宠若惊。何晓燕平时虽然和他关系不错，但也没有这么客气过。
"燕姐客气了。"他说，"你看起来有些累，是不是最近生意太忙了？"
何晓燕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啊，生意好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她说，"老许，你在这条街上这么多年，应该明白，做生意不容易，特别是我们这种服务行业。"
许国强点点头，但心里有些疑惑。何晓燕今天说话的方式很奇怪，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燕姐，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说，虽然我帮不了什么大忙，但至少可以当个听众。"
何晓燕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
"老许，你是个好人，但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越危险。"她说，"这条街上的水很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句话让许国强感到后背发凉。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昨晚看到的那一切，显然不是普通的生意往来。
"我明白。"他说，"但是燕姐，如果有什么不对的事情，还是要小心一些。"
何晓燕弹了弹烟灰，苦笑了一声。
"不对的事情？"她说，"老许，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对的事情了。有钱人想要刺激，年轻女孩需要生存，我们这些中间人想要赚钱，大家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对的？"
这番话让许国强震惊了。何晓燕居然直接承认了，她的酒吧确实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但是燕姐，那些女孩还那么年轻..."
"年轻又怎么样？"何晓燕打断了他的话，"她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权。而且我可以保证，她们在我这里是安全的，至少比在其他地方要安全得多。"
许国强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法律角度来说，何晓燕说得没错，那些女孩确实都是成年人。但从道德角度来说，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老许，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何晓燕说，"有时候，我们只能在各种不完美的选择中，找一个相对好一些的。"
说完，她扔掉烟蒂，转身走回了酒吧。
许国强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得无法言喻。
傍晚时分，赵婉清又出现了。她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和昨晚判若两人。
"大叔，你好。"她走到摊前，"能给我来一瓶水吗？"
许国强递给她一瓶水，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在阳光下，她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纯真，很难想象昨晚她会出现在那种场合。
"小姑娘，你..."许国强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婉清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
"大叔，你是不是想问我一些事情？"她说，"关于昨晚？"
许国强点了点头。
赵婉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开水瓶喝了一口。
"大叔，你知道在这个城市里，一个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的女孩，想要生存有多难吗？"她说，"我试过很多工作，服务员、销售员、前台，但赚的钱连房租都付不起。"
许国强听得心里很难受。
"但是总有其他办法的。"他说。
赵婉清摇摇头。
"什么其他办法？"她说，"借钱？向谁借？回老家？那里更没有机会。大叔，我不想这样，但我没有选择。"
许国强沉默了。
05
周一的黄昏，许国强心事重重地准备着晚上的生意。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难以平静，何晓燕的坦白，赵婉清的无奈，还有那些深夜里的豪车和神秘交易，都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里。
"老许，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刘建华，附近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板。他四十多岁，平时话不多，但人很实在，经常来照顾生意。
"华哥，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许国强勉强笑了笑，"要点什么？"
刘建华点了些烤串，然后在旁边坐下。他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好几次张嘴又闭上了。
"华哥，有什么事吗？"许国强问道。
刘建华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然后压低声音说：
"老许，我想问你个事儿，但你千万别往外传。"
许国强点点头。
"我听说，这条街上有些特殊的服务，你知道吗？"刘建华的脸有些红，"就是...那种男人喜欢的服务。"
许国强的心里咯噔一下。又是这个问题，看来这条街上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
"华哥，这种事我真不清楚。"他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刘建华叹了口气。
"实话跟你说吧，我和老婆的关系最近很僵，她总是忙工作，根本不理我。"他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一直憋着吧？但是去别的地方我又不放心，听说这条街上有熟人介绍的，比较安全。"
许国强听得心里很复杂。刘建华是个老实人，夫妻关系出现问题确实让人同情，但这种解决方式...
"华哥，夫妻之间的事情，还是要好好沟通。"他说，"别的办法都不是长久之计。"
刘建华苦笑了一声。
"沟通？她现在连家都很少回，怎么沟通？"他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要是知道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
晚上十点，许国强看见了一个意外的身影——徐志强。
这是他的老同学，两人小时候一起长大，后来徐志强考上了大学，进了银行工作，现在已经是分行的副行长了。平时两人很少见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老许？真的是你？"徐志强走了过来，"没想到你在这里做生意。"
"志强，你怎么来这里了？"许国强有些惊讶。
徐志强穿着得体的西装，看起来很成功，但脸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朋友聚会。"他简单地说了一句，然后看了看许国强的摊位，"生意看起来不错。"
两人聊了几句小时候的事情，气氛还算轻松。但许国强注意到，徐志强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夜未央"的方向瞥。
"志强，你是要去那边喝酒吗？"许国强试探性地问道。
徐志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是啊，朋友介绍的一家店，说是服务不错。"他说，"对了，老许，你在这里这么久，对这些店了解吗？"
又是这个问题。许国强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条街上的"特殊服务"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我就是个烤串的，不太了解这些。"他说，"不过志强，你现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应该很幸福吧？"
徐志强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幸福？"他苦笑了一声，"老许，你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压力有多大吗？工作上要应付各种检查，生活上要维持体面，家里老婆孩子都要钱，有时候真的喘不过气来。"
许国强听得心里很难受。原来连看起来成功的老同学，内心也有这么多苦楚。
"但是志强，有些事情..."他想劝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徐志强摆摆手。
"老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说，"但有时候，人就是需要一些...释放的途径。只要不伤害家庭，偶尔放纵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说完，他匆匆走向了"夜未央"。
许国强看着老同学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夜晚注定又是不平静的。
06
深夜时分，许国强的摊位前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客人。
他一边收拾着餐具，一边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况。和前几天一样，"夜未央"门口聚集了不少中年男人，他们神情兴奋，低声交谈着什么。
其中就有白天见过的刘建华和徐志强。
凌晨两点，街道上终于安静下来。许国强收拾好摊位，但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观察着。
凌晨两点半，"夜未央"的大门打开了。
何晓燕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五个年轻女孩。她们都打扮得很精致，但在昏暗的路灯下，许国强看到了她们脸上不同的表情——有的兴奋，有的紧张，有的麻木。
赵婉清也在其中，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但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引擎声。一辆辆豪车缓缓驶入，停在了路边。许国强数了数，总共五辆，全是奔驰、宝马这样的高档车。
车窗摇下，几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许国强认得其中几个——有他的老同学徐志强，有包工头赵建华，还有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企业老总。
何晓燕走到车前，和那些男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然后回到女孩们身边，对她们说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让许国强感到震惊。那些女孩分别走向不同的豪车，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样。赵婉清走向的依然是那辆黑色奔驰。
但就在她即将上车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看向何晓燕，嘴里说了些什么。何晓燕的脸色立刻变了，快步走到她面前，两人开始激烈地争论起来。
虽然距离太远，许国强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从肢体语言可以看出，赵婉清似乎不想上车，而何晓燕在极力劝说她。
争论持续了几分钟，最后何晓燕似乎说了些什么威胁性的话，赵婉清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最终，她还是走向了那辆奔驰车。
车门关上，引擎声响起，一辆辆豪车消失在夜色中。
何晓燕站在原地，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转身走回了酒吧。
许国强的心情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了这条街上究竟在发生什么——这是一个精心组织的交易网络，何晓燕是中间人，那些年轻女孩是"商品"，而那些成功人士则是"客户"。
但让他最难受的是赵婉清刚才的表现。显然，她并不是完全自愿的，至少不是心甘情愿的。何晓燕对她说的那些话，很可能是某种威胁或者胁迫。
回到家后，许国强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作为一个普通的市民，他知道自己应该报警。但是，那些客户中有他的老同学，有他的邻居，还有一些社会地位很高的人。如果报警，会牵扯出很多人，后果难以预料。
更重要的是，那些女孩确实都是成年人，从法律角度来说，她们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即使这种选择在道德上有争议。
但赵婉清的情况似乎不同，她明显是被迫的。
许国强想起了她说过的话："大叔，你知道一个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的女孩，想要在这个城市生存有多难吗？"
也许她确实是被生活逼到了绝路，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受到任何形式的威胁或胁迫。
天快亮的时候，许国强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帮助赵婉清，至少要确保她的安全。
07
第二天傍晚，许国强早早地来到了摊位，心里盘算着如何接近赵婉清。
他不能直接去找她，那样会打草惊蛇，也不能贸然报警，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被迫的。最好的办法是先和她私下谈谈，了解具体情况。
晚上八点，赵婉清出现了。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看起来很朴素，但脸上明显有些憔悴。
"大叔，晚上好。"她走到摊前，声音有些沙哑。
"小姑娘，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是生病了吗？"许国强关切地问道。
赵婉清摇摇头，从包里拿出钱买了一瓶水。
"没事，就是没睡好。"她说，但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许国强的眼睛。
许国强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然后压低声音说：
"小姑娘，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说。虽然我帮不了什么大忙，但至少可以想想办法。"
赵婉清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
"大叔，谢谢你的好意，但有些事情...说了也没用。"她哽咽道。
"为什么没用？"许国强更加确信她遇到了麻烦，"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赵婉清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惊恐。
"你...你怎么知道？"她说，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我没有被威胁，我只是...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开始往下流。
许国强的心里涌起一阵愤怒。果然，这个女孩是被迫的。
"小姑娘，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如果有人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我们可以报警。"
赵婉清听到"报警"两个字，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不行！"她急忙说道，"不能报警，会出事的。"
"会出什么事？"
赵婉清四下看了看，然后走到许国强身边，压低声音说：
"大叔，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那些客人里有很多有权有势的人，还有一些...很危险的人。何姐说了，如果有人敢坏她的生意，就让我们好看。"
许国强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这个交易网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涉及的人更多。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问道。
赵婉清擦了擦眼泪。
"一开始我只是在酒吧里做服务员，赚的钱很少，连房租都付不起。"她说，"后来何姐说有个赚快钱的机会，只要陪客人吃饭聊天就行，一次能赚几千块。我想着就一次，结果..."
"结果怎么样？"
"结果第一次之后，何姐就说我欠了她钱，包括介绍费、化妆费、服装费等等，要我继续做来还债。"赵婉清的声音颤抖着，"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个陷阱。她就是要让我们欠债，然后没法脱身。"
许国强听得心里直冒火。这分明就是现代版的人口拐卖，用债务来控制那些女孩。
"那其他女孩呢？她们也是这样被控制的吗？"
"大部分都是。"赵婉清说，"有些女孩一开始是自愿的，但后来也被各种理由绑住了。何姐很聪明，她从来不用暴力，都是用经济手段控制我们。"
许国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你有没有想过逃跑？"
赵婉清苦笑了一声。
"逃到哪里去？"她说，"我身份证被她扣着，身上没有钱，连家都不敢回。而且何姐说了，如果有人敢跑，就让她的朋友去找我们家人的麻烦。"
许国强终于明白了整个局面的严重性。这不是简单的道德问题，而是一个犯罪组织在用各种手段控制那些女孩。
"小姑娘，你相信我吗？"他问道。
赵婉清看着许国强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
"我相信大叔是个好人。"
"那你愿意让我帮你吗？"许国强说，"我有个想法，但需要你的配合。"
赵婉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大叔，你不知道何姐有多厉害，她的关系很复杂，连警察都有熟人。"她说，"而且那些客人也不是好惹的，如果惊动了他们..."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许国强说，"但我需要收集一些证据，证明她在强迫你们做这些事情。只有有了证据，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赵婉清听到这句话，眼神里的希望又重新燃起。
"大叔，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当然。"许国强坚定地说，"没有人应该被迫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08
接下来的几天，许国强开始暗中收集证据。
他买了一个小型录音设备，藏在烤串摊的角落里，准备录下何晓燕和那些客人的对话。同时，他也让赵婉清注意收集何晓燕威胁她们的证据。
但这个计划比想象中困难得多。何晓燕非常谨慎，从不在公开场合讨论敏感话题。而那些客人也很小心，只是在深夜时分才出现，而且从不在许国强的摊位附近停留。
周四晚上，许国强终于等到了机会。
何晓燕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他的摊位附近谈话，那个男人看起来像是某种中间人，专门负责联系客户。
"最近生意怎么样？"男人问道。
"还不错，客户都比较满意。"何晓燕说，"特别是那几个老客户，每周都要来。"
"那些女孩有没有什么问题？"
"基本上都很听话，偶尔有一两个想要退出的，我都搞定了。"何晓燕说，"你知道的，她们都欠着我的钱，而且身份证也在我这里，想跑也跑不掉。"
许国强的录音设备悄悄地记录下了这段对话。虽然不够直接，但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男人点了点头。
"上面最近查得比较严，你们要小心一些。"他说，"特别是不要留下什么证据。"
"放心吧，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了，什么没见过？"何晓燕说，"而且我们的客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比我们更不想出事。"
这段对话让许国强确信，这个组织的规模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而且有着严密的保护措施。
周五晚上，许国强决定采取更直接的行动。
他通过赵婉清了解到，何晓燕通常会在深夜时分到她的办公室处理一些文件，那里可能有更重要的证据。
"大叔，这太危险了。"赵婉清担心地说，"如果被发现了，我们都完了。"
"没关系，我有办法。"许国强说，"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凌晨两点，赵婉清按照计划，故意在何晓燕的办公室门口制造了一些噪音，把何晓燕引了出来。趁着这个机会，许国强悄悄溜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简单，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保险柜。许国强快速搜查着，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些文件。
其中一份文件让他大吃一惊——那是一份客户名单，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个客户的姓名、职业、联系方式，以及他们的特殊要求。
许国强认识其中的很多名字，都是本地有名的成功人士，包括他的老同学徐志强，还有几个他在电视上见过的官员。
更让他震惊的是另一份文件——那是女孩们的"档案"，详细记录了她们的个人信息、债务情况，以及"工作"记录。
赵婉清的档案显示，她目前欠何晓燕八万多元，包括各种名目的费用。而她的"工作"记录表明，她已经被迫接客三十多次了。
许国强用手机拍下了这些文件，然后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摊位后，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何晓燕在进行有组织的犯罪活动，强迫那些女孩从事不法行为。
但同时，这些证据也暴露了一个更大的问题——涉及其中的人太多了，而且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如果贸然报警，很可能会被压下来，甚至反过来对他们不利。
周六早上，许国强约赵婉清到附近的一个公园见面。
"我拍到了一些证据。"他说，"足以证明何晓燕在强迫你们。"
赵婉清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眼泪又流了下来。
"大叔，谢谢你。"她说，"但是现在怎么办？这些客户里有很多有权势的人，如果我们报警..."
"我知道这很复杂。"许国强说，"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我有一个想法，但需要你的勇气。"
"什么想法？"
许国强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把这些证据交给媒体。"他说，"让全社会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那样就没人能够压得住了。"
赵婉清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这会不会太危险了？"她说，"如果曝光了，那些人肯定会报复我们的。"
"确实有风险。"许国强承认，"但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只要事情曝光了，他们就不敢再做什么了，因为全社会都在关注。"
赵婉清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大叔，我相信你。"她说，"如果这样能够帮助其他女孩摆脱控制，我愿意承担风险。"
许国强握住了她的手。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09
周六晚上，许国强联系了市里一家有影响力的报社。
记者听了他的描述后，立刻表示了极大的兴趣。这种涉及权贵的丑闻，正是媒体最喜欢的题材。
"但是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记者说，"你能提供什么？"
许国强把拍到的文件照片和录音资料都交给了记者。记者仔细查看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这些证据很有价值。"记者说，"但是涉及的人太多了，我需要和编辑部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
周日上午，记者打电话告诉许国强，报社决定刊登这个新闻，但需要更多的第一手资料。
"我们希望能够采访那个女孩，听听她的亲身经历。"记者说，"这样报道会更有说服力。"
许国强联系了赵婉清，她同意接受采访，但要求隐去真实姓名和面部特征。
周日下午，在一个隐蔽的地点，记者对赵婉清进行了深度采访。她详细讲述了自己是如何被骗入这个陷阱，又是如何被债务和威胁控制的经历。
"她们用各种名目收费，服装费、化妆费、房间费，甚至还有所谓的培训费。"赵婉清说，"我算过，就算我把赚的钱全部交给她们，也要两年才能还清债务。而在这两年里，我就是她们的赚钱工具。"
记者还采访了许国强，了解他是如何发现这个犯罪网络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烤串摊主，每天晚上都在这条街上。"许国强说，"看到那些年轻女孩被迫做这些事情，我不能视而不见。"
周一早上，这篇题为《酒吧街暗藏色情交易网络，多名权贵涉案》的报道刊登在了报纸的头版头条。
报道详细披露了何晓燕的犯罪行为，以及那些客户的身份信息。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通过职业和其他特征，很容易猜出具体是谁。
新闻一出，立刻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网络上到处都在讨论这个事件，很多人对那些涉案的权贵表示愤慨，同时也对那些被控制的女孩表示同情。
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许国强的预期。
周一下午，何晓燕被警方带走调查。同时，涉案的几名客户也被约谈。其中包括许国强的老同学徐志强，他的银行职务被暂停，正在接受纪委调查。
周二上午，许国强正在摊位上准备食材，突然来了几个陌生男人。
"你就是许国强？"其中一个男人问道。
"是的，有什么事吗？"许国强感到不安。
"跟我们走一趟。"男人说，"有人想见见你。"
许国强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被带到了一辆黑色轿车上，车子开到了市郊的一个废弃工厂。
在工厂里，许国强见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昂贵的西装，但眼神很冷。
"许国强，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男人说，"你毁了很多人的前途。"
许国强强压住心中的恐惧。
"我只是做了一个公民应该做的事情。"他说，"那些女孩被强迫做不愿意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有人站出来吗？"
男人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你是正义使者？"他说，"你知道那些客户里有多少重要人物吗？他们的倒台会影响多少人的利益？"
"那些都不是我该考虑的。"许国强说，"我只知道，强迫别人做违背意愿的事情是错误的。"
男人走到许国强面前，眼神变得更加危险。
"很好，看来你是不准备合作了。"他说，"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原来，许国强在被带走之前，悄悄给记者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的处境。记者立刻报了警，警方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了这里。
几分钟后，警察冲进了工厂，将那些男人全部抓获。许国强得救了。
后来的调查显示，这些人是何晓燕背后的保护伞，专门负责处理各种"麻烦"。何晓燕的犯罪网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涉及多个层面的腐败。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和审理，何晓燕被判刑十年，多名涉案官员被撤职查办，那些被控制的女孩也得到了解救。
赵婉清在政府的帮助下，重新开始了生活。她找到了一份正当的工作，虽然收入不高，但至少是自由的。
许国强的烤串摊还在那条街上，但这条街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商业活动。
有一天晚上，赵婉清来到许国强的摊位前。
"大叔，谢谢你。"她说，眼中含着泪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走不出那个噩梦。"
许国强擦了擦手，看着眼前这个重新获得自由的女孩。
"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说，"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夜风轻拂，街道上的霓虹灯依然闪烁，但空气中不再有那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许国强知道，虽然这个特定的犯罪网络被摧毁了，但在这个城市的其他角落，可能还有类似的黑暗存在。但至少，在这条街上，在他的守护下，不会再有人被迫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夜深了，许国强收拾着摊位，准备回家。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会继续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条街的安宁。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有时候一个普通人的坚持，就能够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