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国后的某次家庭聚会上,粟裕忆及战争年代里那段难以忘怀的往事——提及三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晚,其中在淮海战役初期的那一幕,尤为深刻。
淮海战役,在三大战役中,解放军所面临的不利条件最为突出,优势最为微弱。相较于辽沈战役中东北野战军几乎全面占据优势,平津战役如同秋风扫过落叶般轻松,淮海战役在兵力、兵器、兵员素质以及地理条件等方面,均未展现出显著的优势。
碾庄困局
▼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正式揭开了序幕。在战役的初始阶段,我军遵循粟裕将军的既定策略,即实施“小淮海战役”。此阶段的战略核心在于彻底消灭并肃清徐州以北及以东地区以黄百韬兵团和第三绥靖区为主的国民党军队,从而掌控徐州周边的战略要地,为后续围剿徐州剿总打下坚实基础。
国军士兵
战事初始,进展颇为顺利。然而,黄百韬兵团的突然撤退,虽扰乱了原有部署,但三绥区的何基沣与张克侠的起义行动,以及他们主动撤离防线,对国民党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此外,三绥区余部溃退,亦引发了其他部队的心理动荡。10日,黄百韬退至碾庄,接获蒋介石的手令,要求其坚守阵地,等待援军。11月11日,华东野战军第十三纵队抢占曹八集,黄百韬的退路自此被切断。他随即利用李弥兵团在碾庄所遗留的工事,进行加固,准备进行坚守。
当时,中央军委及参战各部队均对黄百韬兵团持轻视态度。此因在前线战斗中,我军已成功歼灭其一部军力及一个师,致使该兵团士气遭受重创,且陷入孤立无援之境。部队在匆忙撤退过程中,历经长途跋涉,身心俱疲。黄百韬所率的兵团,隶属国民党中央军体系下的杂牌部队。在蒋介石的直接统辖下,嫡系部队数量有限,其间亦混编了川军和粤军的兵力。这样的构成使得其战斗力普遍被认为并不出众。。
黄百韬在与华野的数次交手中,胜负参半,特别是孟良崮战役中,其救援张灵甫的行动未能成功,险些因此受到处分。然而,从整体来看,黄百韬的战斗意志与实力实则被大大低估。许多人普遍认为碾庄之战不会持久,在这种乐观的预判之下,自11月11日起,我军便开始对黄百韬兵团展开了围歼作战。
黄百韬
令人颇感意外的是,战事之艰险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尽管连续猛攻三天,部队仅能夺得外围数个村落,然而代价却是惨重。部队原本是从追击状态匆忙转为攻坚,准备不足,部分部队携带的弹药仅三个基数便告耗尽,粮食补给亦出现断档。无奈之下,部队只得暂停攻势,以待后勤补给跟上。在邳县土山会议上,华野果断决定调整战术,采取土木作业的方式进攻国民党军阵地。
11月16日,华野部队再次发起攻势,取得了显著成效。成功夺取了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前黄滩和后黄滩。此战迫使44军150师师长赵壁光及其部下2500余人投降。44军与100军全军覆没,44军军长王泽浚、100军副军长杨诗云被俘,而100军军长周志道则身负重伤。至此,黄百韬部队已损失过半,然而残余力量依然顽强抵抗,导致华野推进速度放缓。至18日,华野弹药告罄,不得不暂停攻势,重新进行补给和调整。
华野炮兵
危机逼近
▼
在第二次攻势暂歇之际,华野陷入了极大的危机。先前的攻势以及三绥区的起义虽给国民党军带来冲击与震撼,但这些影响已被其逐步化解。国民党部队重整旗鼓,展开了一场规模浩大的反攻。此时,战场的主动权已落入国民党军之手,战场上的优势逐渐偏向了敌方。
在黄百韬陷入重围之际,杜聿明于徐州剿总作战会议上提议,以黄百韬为诱饵,牵制华东野战军,同时命李弥兵团守卫徐州。他集结自己麾下邱清泉、孙元良的两大兵团,与东进的黄维兵团汇合,以九个半军的雄厚兵力,首先对徐州西南的中野主力发起猛攻。待中野主力遭受重创或被击溃后,再挥师东进,以解黄百韬之围。
关键在于黄百韬务必坚守七至十天,否则,一切计划将沦为空中楼阁。在国民党内部,无人相信黄百韬能够胜任,因而相关计划随之取消。然而,回顾历史,这竟成为了淮海战役中,国军所拥有最佳且成功几率最高的机会。正是这一看似不可能的挑战,最终由国军高级将领们所轻视的杂牌军将领黄百韬成功把握,形成了一种莫大的讽刺。
杜聿明
国民党有序地启动了拯救黄百韬兵团的行动。11月11日,徐州剿总发布指令,孙元良的第16兵团及剿总直属的第72军负责守卫徐州,而邱清泉、李弥的兵团则集结了5个军共16万兵力以及40辆坦克,从团山阵地出发,向碾庄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自12日起,邱、李两兵团与碾庄相距仅40公里,而我华东野战军仅拥有30公里的防御纵深。该区域地形以平原为主,仅有几座一二百米高的小山丘,这无疑为国民党军的火力优势与机械化部队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我华东野战军唯有采取有针对性的梯次防御部署,以坚守阵地。由此可见,此次华东野战军的阻击战将面临重重困难,胜负难以预料。
12日晨,战事拉开序幕,国民党空军倾力加入战斗,派出超过20架战机为邱、李两兵团提供空中支援,协助他们向寺山口、团山一带发起猛烈的攻势。地面战场上,12辆坦克与重型火炮的掩护下,步兵同样全力以赴,发起猛烈攻击。整日战斗异常激烈,直至夜幕降临,国民党军队并未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然而,防守部队亦遭受了巨大的伤亡,特别是在无险可守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于夜间组织反击,对敌军进行骚扰。
尤为关键的是,地处最远端的黄维兵团行动迅猛,而经过整编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亦已开始在蚌埠集结,着手北上。一旦这些敌军尽数集结完毕,而黄百韬兵团又未能及时将其剿灭,届时局面或将重蹈孟良崮战役国民党所设想的覆辙——中心开花。如此局面,其危险程度将远超孟良崮。华东野战军将难以从容撤离战场,即便成功撤退,亦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漩涡中心
▼
于淮海战役这场波澜壮阔的漩涡之中,国共双方的指挥核心分别是杜聿明与粟裕。令人称奇的是,彼时二人皆身患重疾,却依然顽强地坚持在病榻之上,指挥着战局。
粟裕每当陷入长时间深思或焦虑之中,便会遭受头晕、头痛及体温升高的困扰。起初,人们以为这不过是某种神经性疾病所致,却未曾料想,原来这竟是多年前在红军激战中,一枚弹片穿透脑部,潜伏其中未曾移除的后果。由于该部位手术风险极高,不敢轻易动刀,这枚弹片便与粟裕相伴了余生,直至他离世。而在其火化后的骨灰中,这枚弹片才最终被发掘出来(这一情节亦被电影《红色恋人》所采用)。
粟裕
起初,对于这种情况并无头绪,也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于是便用钢筋编织成了一个环形装置。每当长时间用脑时,粟裕便会佩戴此物,称之为“金刚圈”。然而,此次金刚圈也未能发挥作用。粟裕长时间坐在椅子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地图,只需战报一到,便能迅速在地图上标定位置,并及时发布新的作战指令。当时,粟裕的指挥部与黄百韬的指挥部相距仅数公里,乘坐吉普车仅需二十分钟便可抵达,然而这短短的距离却成了粟裕心中的忧虑所在。
11月16日,鉴于淮海战场的形势发生了显著变化,中央军委下达了将刘峙、杜聿明集团歼灭于长江以北的指令,此举标志着小淮海战役的构想被大淮海战役的战略所取代。面对这一新局面,粟裕所承受的压力愈发沉重。当时的中野部队兵员疲惫,装备陈旧,在千里跃进大别山的过程中,重武器已尽数丢失。加之兵力仅六个纵队,且编制不完整,根本无法彻底消灭黄维兵团。当时的目标,仅限于尽可能有效阻击黄维的进攻。
邱清泉
邱李两军团的攻势猛烈异常,而我军华野的阻击部队亦遭受了重大损失。16日,我军本拟围点打援,却不料迂回潘塘的苏北兵团与刚重组的74军(原整编74师)正面遭遇,战事迅速演变为白热化。邱清泉将军遂将70军的32师和96师调离原阵地,投入潘塘战场。与此同时,粟裕将军审时度势,果断撤回苏北兵团,以寻找新的战机。此战被国民党大肆吹嘘为潘塘大捷。
种种压力之下,粟裕最终坦诚,即便渴望入睡,亦难以入眠。平素在沙场,粟裕无论何时想睡,总能迅速沉入梦乡。然而,这样的经历,在他戎马生涯中总共不过三次。此次,无疑是其中最为艰难的一次。这便是关于粟裕七天七夜未曾合眼的传闻起源,然而,根据现有资料分析,这种说法显然过于夸大其词。
奋力破局
▼
在层层战场的迷雾笼罩中,战神终于锁定了最为关键的节点——迅速歼灭黄百韬兵团于是,我们决定暂缓对邱、李两兵团实施诱歼策略,转而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黄百韬兵团的围剿之中。
11月19日,解放军成功攻克碾庄外围的村落。粟裕将军果断部署,命令第八纵队从东南方向、第九纵队从南方、第六纵队从西方、第四纵队从北方发起全面攻势。当晚20时,华东野战军集结所有重型火炮,展开火力支援。鉴于第六纵队被调往支援中原野战军,临时退出战斗,因此只有第四、第八、第九纵队执行了总攻任务。经过一番激战,直至次日清晨,碾庄的黄百韬兵团司令部终被攻克,守军一万余人悉数被歼。黄百韬率领一千余部退至北面的第六十四军军部大院,继续进行顽强抵抗。
4纵挥师猛攻尤家湖,8纵奋勇进攻大院上,9纵则挺进小院上。至21日黄昏,8纵率先展开火力准备,历经一夜激战,至22日上午10点左右成功攻克大院上。黄百韬与64军军长刘镇湘慌忙逃至小费庄,继续指挥残余部队进行抵抗。22日,4纵、8纵、9纵围攻小费庄,至黄昏时分,黄百韬察觉大势已去,便命刘镇湘率领残部突围,然而突围未果,刘镇湘最终被俘。而黄百韬则拒绝突围,选择在小费庄内举枪自尽,亦有一说认为他是被流弹所夺去生命。
解放军攻入村落
至此,淮海战役的第一阶段画上了胜利的句号。黄百韬兵团在三大战役中展现了国军最为精彩的战例,凭借杂牌军的身份,成功牵制了大量的解放军兵力。解放军遭受了巨大的伤亡(逾五万人,其中多数为战斗骨干,营连排级干部占据了多数),这一损失险些导致战场局势失控。超出了双方预料。
华野副参谋长张震疾步至粟裕面前,急报黄百韬部已被全歼。面对连日来身心俱疲的粟裕,听闻此讯,他竟当场昏倒,沉睡于地。醒来后,他迫切地要求炖上一只鸡——显然是饿得厉害了。
黄百韬兵团的覆灭标志着淮海战役的主动权正式落入解放军掌握,这一态势直至战役的终结未曾改变。在围歼黄百韬兵团的战斗阶段,其持续时间之长、战斗类型之丰富、局势之复杂以及战况之惨烈,均位居淮海战役之首。此后,粟裕将军再未遭遇如此坚不可摧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