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77年10月,知青下乡点胜利村。
姜若蘅浑身湿漉漉,狼狈敲开了村长的门:“马伯伯,您之前说您在海岛当兵的大儿子想娶我,我想问问您,他现在还愿意娶我吗?”
“闺女!你这是咋了?快进来烤火。”村长把身上的棉袄披到姜若蘅身上,把人拉进来。
“嗨,我家那小子上次部队放假回来一眼就瞧中了你,做梦都想讨你做媳妇嘞!咱马家的男人最疼媳妇。我儿子又是军人,最是正派有担当!”
“你相信我!你们结婚后,他一定会对你好!一直对你好!”
一直对她好……
可今天,曾承诺一直对自己好的傅斯年,却不顾她肚子痛,把她赶出屋,赶到夜雨下。
姜若蘅压下心头刺痛,虚弱笑:“好,那我和您大儿子结婚,跟着他去海岛随军。”
“好好好,闺女你相信叔的眼光!我这就批条子,半个月后咱就能出发去海岛。”
事情说定,姜若蘅借了村长的手电筒和雨伞,迎着风雨慢慢走回知青所。
每走一步,凉意如刀撕扯着她的小腹,今天她来月事,疼的满床打滚的时候,傅斯年不顾她的哀求,强行把她拖到雨里——
被雨淋湿的那一刻,她终于不想再爱傅斯年了……
十多年的情意,也终究走到了结束。
哆嗦着回到知青土坯屋,姜若蘅却听里面传出对话。
新知青许莹声音软软的:“傅大哥,若蘅姐这么晚了都还没回来,要不我们还是出去找找吧?”
“你别管她。”
是傅斯年的声音,从前只对姜若蘅好的男人,此刻话如冰渣:“说她几句就耍脾气出走,就算出事儿也是她自找的。”
姜若蘅后退一步,眼眶忽得湿润。
是她耍脾气走吗?
明明是傅斯年扯着她手臂,把她拖出门外,冷脸骂她。
“大晚上你把莹莹的被子弄湿,她睡哪?这土胚屋是我一手盖起来的。既然你容不下莹莹,那就滚出这屋子。”
姜若蘅从不知道,短短半年,从前疼她爱她的傅斯年会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前,因为她一句喜欢吃桑葚,傅斯年半夜偷偷爬起来,把京市政委大院里的那颗桑葚书撸秃了,被傅伯父追着大院打。
因为知道她要下乡,他背着傅伯父傅伯母偷偷报名跟着她来了胜利村。
还说:“我们指腹为婚,你早晚要嫁给我,我不跟来看着,你要是被其他男人叼走了我找谁哭去?”
但自从半年前,海城来的新知青许莹来到知青所后,他对她的疼爱就慢慢给了许莹……
“回来了还不进来,杵在外面让其他知青看闲话?”
傅斯年的斥责打断姜若蘅的思绪。
她抬头看去,才发现屋内的两人已经穿戴好走到了门边。
许莹冲她怯怯一笑:“若蘅姐,傅大哥说我被子湿了,着凉了不好,特地叫我去他屋里睡。”
暗自得意的语调,针一样刺向姜若蘅。
许莹惯爱玩这种把戏,老喜欢争夺傅斯年疼爱,之前姜若蘅总会忍不住嫉妒委屈,会闹。
但现在,她只默默让开。
而从前对她言听计从,温柔耐心的傅斯年冷冷道:“以后不要再大半夜跑出去惹人嫌。”
男人眼里的厌恶,瞬间抽干了姜若蘅的力气。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苦涩一笑,低声喃喃:“你放心,我半个月后就离开,到时候就不会惹你嫌弃了。”
姜若蘅换掉衣服,理清自己已经到了凌晨。
新的一天到了。
她从行李箱拿出一本画册,册子上是她画的婚礼,各式各样的婚礼,她曾经幻想着有一天,会和傅斯年用上。
但如今,这辈子恐怕都应不上了。
她数了数,正好15张。
她拿出一张,抚了抚炭笔下傅斯年的温柔笑脸,随后忍着泪,刺啦一声撕掉。
画册上的婚礼,只剩14场。
距离她去海岛倒计时,只有14天。
距离她彻底离开傅斯年,也只有14天。
第2章
清晨。
村里的大公鸡喔喔叫,知青们纷纷起床洗漱。
姜若蘅14天后要去海岛,后半夜收拾东西,一直都没睡。
洗漱好出门,一出门就见傅斯年手里端着饭盒和搪瓷缸。
见她出来,连余光都没给。
倒是许莹娇俏笑着,一脸的温柔善良:“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丢掉也是浪费,若蘅姐,你吃吧。”
姜若蘅看过去,傅斯年正好低头为许莹擦嘴边的奶渍,眼睛刺得生疼。
她低下了头,尽力忽视心头的异样和难堪:“不用了。”
说完,她深吸口气,绕过他们径直往外走。
下乡这几年,傅斯年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吃的,哪怕乡下物资匮乏,他总想办法给她弄来鸡蛋,桃酥,牛奶……
可许莹来了之后,所有的东西就渐渐都给了许莹。
原本姜若蘅也吃醋闹过,可傅斯年为了维护许莹,当众一句“你算什么”,彻底让她沦为胜利村的笑柄。
既然决定不再爱傅斯年,他的好,她也要学着放弃。
……
从村民那儿换了个红薯匆匆吃下,姜若蘅就到了麦田上工。
一忙就是一个上午,她几乎饿的全胸贴后背,刚收工要走却被记分员叫住。
“姜若蘅,你不能走,你今天和许莹一组,她请假没来,你自己想办法把这五十拢地收完。”
姜若蘅紧蹙秀眉,不可置信:“昨天开会不是说农忙不让请假?”
记分员连头都没抬:“这事儿是傅队长同意过的,你有意见找他说去。”
姜若蘅陡然沉默下来。
傅斯年决定过的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更何况,是为了许莹。
可任务完不成,所有知青都要挨批扣工分。
她不愿意拖累整队,只能硬着头皮忙话。
直到天透黑,她才收工。
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姜若蘅顶着风快步回了知青所。
土坯屋里,傅斯年正哄着许莹喝药。
一手拿着蜜枣,一手端着药碗,语气更是她从小听到大的温柔。
“乖乖把药喝了,明天病就好了。”
油灯将屋里映的昏黄温馨,只是温暖与姜若蘅无关,天都黑了,傅斯年好像也忘记了她这号人还没回来。
冷风吹过,脸上一片濡湿。
姜若蘅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可能……是风太大了吧,沙子进了眼睛。
擦干泪,姜若蘅才推门进去。
没想到一进去,又迎来傅斯年的不满:“你怎么又回来的这么晚?”
望见许莹眼底的得意,姜若蘅平静描述事实:“你同意了许莹请假,我一个人要忙一百拢地,能不这么晚回来吗?”
许莹当即哭起来:“若蘅姐,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一点头疼风寒就请假的,我现在就去把今天欠的工补回来!”
说着许莹就朝门口冲去,随即,意料之中的,许莹虚弱的跌倒在门口。
傅斯年忙跑过去将人扶进怀里,扭头怒斥:“你自己做不完,不会叫其他知青帮个忙?非要针对莹莹就开心了?”
“姜若蘅,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姜若蘅攥紧手,指甲大力到掐进了肉里。
不是她变了,变的人明明是他傅斯年。
但这话,争论个对错输赢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沉默上床睡觉,不管屋内的其他两人,拉开被子蒙住头,假装也蒙住了自己心底的抽痛。
只是被眼泪湿透了的粟枕挺难睡的。
天微亮,姜若蘅就起了床。
她翻开画册,深呼吸一口,又撕下一场婚礼。
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13天。
忙清楚,姜若蘅特地赶早去电话站,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了自己要结婚,去海岛随军的事。
电话那头,阿妈心疼叹息:“若蘅,海岛艰苦,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要去海岛随军吗?”
“当初傅斯年那小子瞒着他爸妈跟着你下乡,那时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最终会结婚,没想到……”
姜若蘅扯出一抹苦笑。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嫁给傅斯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惜,青梅敌不过天降。
姜若蘅仰着头,忍回眼眶的湿润,装作轻松说:“阿妈,这话以后别说了,傅斯年喜欢的人是我们这儿的一个知青。”
“我和他,只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而已。”
“在跟谁打电话?”
身后忽然传来傅斯年的声音。
姜若蘅扭头,见傅斯年蹙眉站在她身后,她笑了笑:“跟我妈。”
她随后说了句,就和阿妈挂了电话。
接着,就见傅斯年把手里的信递给她,话里话外散发着酸意:“这是从南方海岛寄给你的信,马修璟是谁?”
“听这名字,这人是个男人吧?我怎么不记得你家里有南方的亲戚?”
姜若蘅接过信,如实告诉他:“没谁,我的结婚对象。”
第3章
‘结婚对象’四个字一落音,傅斯年就黑下脸。
“这话你也能乱说?你就算吃醋我对莹莹好也该有点分寸,要是别人听见,你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姜若蘅心头一痛,凝着他喃喃问:“那你为什么不和许莹保持距离,村里的人现在都说你和她是一对……”
话没落音却被傅斯年打断:“我们和你不一样。”
“总之,以后不要为了气我,再说什么结婚对象的胡话。”
说完他就离开了。
姜若蘅知道,傅斯年并没把她的话当真,又觉得她是和从前一样吃醋博取关注。
可不是的,她要结婚是真的。
姜若蘅收了信往回走,默默去了地里上工。
爸妈是军医,就她一个女儿,从小疼她从没让她做过重活,下乡后也有傅斯年宠着,她没吃过什么苦。
如今劳累起来很吃力,她也暂且忘记了心里的痛。
饭点,嫁进村里的李知青来找她,说自己是快要生了,想请她搬过去,万一夜里发动好帮忙接生。
这个年代,妇女生孩子跟进一遭鬼门关没区别。
姜若蘅没有耽搁,当即应下,吃完午饭就回知青所收拾东西。
刚一扎好包袱,门口传来动静。
姜若蘅回头,就见傅斯年正盯着她手里的包裹,黑脸大步走来:“你要去哪儿?你闹了这么久脾气还不——”
没等听完,姜若蘅直接打断:“李知青要生了,请我过去住几天,省的生孩子来不及去给她接生。”
傅斯年顿住,脸上的怒气都还没收完,一脸尴尬。
片刻,他掩饰般干咳一声:“知道了。”
“对了,我来其实是跟你说正事,莹莹的病更严重了,我送她去公社卫生院看看,今天下午要给地里播种,辛苦你把莹莹负责的那块地一起忙完。”
“我会尽快回来帮你。”说完,他就离开了。
凝着男人的背影,姜若蘅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傅斯年偏心许莹,把许莹的活扔给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知青队长,无论她愿不愿意,最后都要按照傅斯年的吩咐去做。
姜若蘅沉默把包袱提去了李知青家,而后立马去了田里忙活。
夜幕慢慢降临,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周围忙活的知青一个个都收工回家,姜若蘅又抬头望了一眼村口的方向,还是没有傅斯年的身影。
她收拢被磨出水泡的手,苦笑着继续干活。
傅斯年看来是又忘记她了……
这半年,他忙着照顾许莹,已经不止一次把她忘在地里。
没有办法,她只能咬牙硬撑,很快,田里只剩姜若蘅一个。
风声呜咽,吹得她心头一阵慌乱。
她又饿又冷,不由再次抬头看向村口方向,这一看,魂差点吓没了!
黑暗中,那一双双亮着绿眼睛的狼,正悄无声息冲她包围过来!
第4章
不!
她还不想死。
姜若蘅拔腿就跑,她才二十多岁,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爸妈也还在家里盼着她回家,她不能叫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嗷呜!”
狼群嚎着冲她奔来,姜若蘅慌不择路,扑通掉进了化粪池。
这一瞬,姜若蘅几乎绝望。
而就在这时,有村民听到了狼嚎,带着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很快,狼被吓跑了。
姜若蘅得救,狼狈爬出化粪池,顶着一身哄臭,她也不好去李知青家。
只好硬着头皮去河里洗了一遍,才哆嗦着跟着村民回村。
走到李知青家,她整个人几乎冷僵了。
正要敲院门,却听到里面传出傅斯年的声音。
“知青所屋子漏风,莹莹身体不好不能住,这阵子就麻烦李知青照顾了,这些钱和肉票你拿着,就当做莹莹的住宿费……”
透过门缝往里瞧,傅斯年正小心翼翼把棉袄大衣裹在许莹身上,那珍重的模样刺的姜若蘅的眼睛生疼。
傅斯年为许莹忙前忙后,明知道她怕黑,却把她忘在田里。
她真的很好奇,如果今晚自己死在了狼嘴下,傅斯年会不会为她流一滴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冷僵了,姜若蘅竟然哭不出来。
她面无表情推门进去,屋内的人都望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傅斯年难得有些不自然松开许莹,干巴巴问候:“你回来了。”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姜若蘅浑身湿透。
许莹倒是迎上来,一边裹着衣服一边咳着:“傅大哥想着若蘅姐你在这里,便让我也来了,咱们互相有个照应。”
背对着傅斯年,许莹笑的挑衅。
姜若蘅又冷又累,实在不想应付,只冷淡说:“生病了离孕妇远一点,免得过了病气。”
说完,她就进了屋。
也刻意不去理会身后的视线多冻人。
只是换了衣服,躲进被子里之后,眼里的湿意就怎么都压不住。
半年前,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从小爱她的傅斯年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呢?
……
可无论姜若蘅怎样难受,日子还是要过,天也还是会亮。
这些天,她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抽出画册撕掉婚礼。
转眼,画册上的婚礼只剩下7天。
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7天。
天气渐冷,田里的事差不多忙清了。
冬天负责烧火的煤厂就忙活起来。
这天清晨。
姜若蘅正扶着李知青慢走,说这一些生产的注意事项时,记分员匆匆赶来,说要姜若蘅去挖煤。
姜若蘅拒绝:“我被李知青请来接生,我的工分李知青的家人会帮我完成,为什么还要给我安排额外的任务?”
记分员却不耐烦说:“傅队长说了,许莹也懂医理,她来照顾李家媳妇,你去挖煤!”
姜若蘅沉默。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挖煤累,傅斯年心疼许莹,就又叫自己顶包。
每次都要她给许莹做事,姜若蘅甚至怀疑,傅斯年是不是要把曾经都她的好都一点点讨回去?
李知青体谅拍拍姜若蘅的手:“你去吧,我这离生还得两天呢,放心。”
姜若蘅只能点头,临走前又不放心的叮嘱屋里还没起床的许莹:“李知青月份大了,得慢走有助顺产,你小心扶着,别磕着碰着。”
许莹只答了一句知道了,却没有起床。
姜若蘅忍着闷堵去煤厂挖煤,期间眼皮直跳。
工分还没挣到一半,村里慌张的跑来俩人叫她回去:“李知青摔了!要生了!你怎么在这儿啊,快回去!”
姜若蘅浑身一震,把铁锹扔到地上,拼命往回跑。
她赶到李知青家的时候,正好一个上了年纪的接生婆摇着头从屋里出来,操着一口方言。
“大人娃子都悬了!”
姜若蘅眼前一黑,当即推开人冲进屋里,略过哭哭啼啼的许莹,吩咐李知青家人打热水拿她的药箱过来。
两个小时后。
姜若蘅抱着小孩儿递给李知青男人。
“这是李知青用命救下的儿子……对不起,我尽力了。”
男人白了脸,抱着孩子冲进屋大哭起来。
大人的哭喊和小孩的哭声混在一起,听得姜若蘅的心针扎一样痛。
她忍着泪走向院外,想给屋内的人一个告别的时间。
可她走到后门土墙后,却听到许莹的声音。
“傅大哥,是若蘅姐告诉我要拉着李知青走路的,我没想到一走快李知青就摔倒了,呜呜,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知青死了,我会不会被抓去坐牢?傅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一条人命,这个时候许莹还想着推卸责任。
姜若蘅悲愤不已,正要冲过去,可傅斯年的话却利刃一般甩出来——
“李知青一直是若蘅负责的,就算坐牢也与你无关,你别怕。”
“有我在,我一定会想办法护住你。”
第5章
姜若蘅就这样站在墙角的这一边,听着傅斯年宽慰许莹。
或许是失望到极点了,姜若蘅捂住心口靠在墙艰难喘息,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回过神来,墙角已经没有了人。
她缓缓回屋,帮着李知青家料理后事,忙到傍晚。
死人这事就像掉入油锅的一滴水,很快把平静的村子搅合的沸沸扬扬,期间,许莹一直没露面。
傅斯年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傍晚,姜若蘅准备回知青所,发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这时,村长面色凝重奔来:“闺女,公社忽然发了告示,说傅斯年举报你害死了人,你赶紧去瞅一眼。”
姜若蘅变了脸,忙跑到村口,看到黑瓦白墙的公告栏,贴了一张新的大红‘批告’通知。
告示写了三点——
第一,大力赔偿死者家属。
第二,严肃处罚负责李知青的姜若蘅大夫擅离职守,吊销行医资格。
第三,许莹许知青及时上报情况,才能及时挽救孩子的一条生命,给予工分奖励。
这一字一句,如利刃一般插入姜若蘅的心口。
救人的自己成了罪人。
害人的许莹反而成了英雄。
多可笑啊。
村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处分我可以做主不记入你档案,行医资格也会帮你保住。”
“但村里闲话恐怕堵不住,你马上就要去海岛随军了,最后这一周只能委屈你忍一忍。”
姜若蘅闭了闭眼。
能不记档案自然好,可她什么都没做错,傅斯年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为什么要忍受莫须有的闲话?
“马伯伯,我要去找傅斯年,叫他还愿事情真相。”
姜若蘅顾不得其他,匆忙追进知青所。
这会儿,傅斯年正热了一茶缸牛奶,笑着送到许莹手上:“你今天没怎么吃饭,没有营养病怎么好?赶紧喝了。”
她冷冷看着,压着怒气冲上前:“傅斯年,公社的告示怎么回事?”
“若蘅姐!”
许莹当即一副怕极了的样子,整个人摇摇欲坠。
傅斯年连忙放下茶缸,拖着姜若蘅往屋里拽:“你跟我进来。”
很快,他把姜若蘅带进屋。
关上门后,他还带着些许埋怨:“若蘅,外面还有其他知青,你不该那样直白喊出来。”
姜若蘅极力忍着胸口奔涌的委屈,盯着他的眼睛质问。
“我伸冤为什么不能喊?是许莹害得李知青摔倒难产,你想要保住她我也理解,可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
傅斯年忙过来牵人,示意姜若蘅小声。
“我知道公示的处罚委屈了你,但我也没有办法,莹莹没有你的好家世,我们若不给她遮掩,这次处罚会计入档案,会成为她一生的污点,她说不定以后都回不了城。”
“就算是侥幸回城,她也找不到好工作,嫁人也会被婆家瞧不起……”
眼前的男人絮絮叨叨说着,都是对许莹的担忧。
瞧,其实傅斯年也知道公示发出后,会有什么后果,但他还是选择让她背锅。
姜若蘅原本已经麻木的心又隐隐作痛。
她凝着眼前人,只觉得分外陌生。
记忆中那个飞扬溺宠她的少年,好像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
忍着满心的酸涩,她最后问了句:“那我呢?傅斯年,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发誓说会护着我一辈子?”
下一瞬,傅斯年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若蘅,我和莹莹已经说好了,如果你因此被严重处罚,我和她会永远照顾你,我们三个可以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第6章
姜若蘅静静站在原地,久久没开口。
“若蘅?”见她不说话,傅斯年的笑也慢慢淡了,“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会尽可能补偿你。”
姜若蘅挣开他的手,心头是彻底失望后的平静。
在他的眼里,她的名声,她的未来竟然是补偿就可以了?
她早该醒悟了,从傅斯年第一次为了许莹委屈自己那一天起,他们就不再是一路人。
她摇了摇头:“我有点累,想去休息了。”
傅斯年松了口气,以为已经安抚好了姜若蘅:“好,那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商量。”
姜若蘅没说话,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不知道傅斯年是以什么心情,说出三个人一辈子生活这种话。
但她不想和傅斯年有以后了。
她和他,也的确没有以后了。
……
之后几天,姜若蘅没再提李知青难产真相。
她一直安安静静,就连被嘴碎的知青骂杀人犯,她也当做没有听见。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怼回去,但现在她不想为这种无畏的争执浪费口水。
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3天。
这晚上工回来,她回到知青所,照例拿出画册要撕掉一张。
可她正要动手,眼前突然一片黑影笼罩,接着手腕却猛地握住。
“你不是最宝贝这画册吗?你不是说我们以后得婚礼会从这里面选一个,你把它撕了,我们婚礼用什么?”
来人是傅斯年。
姜若蘅抬头,就撞进傅斯年通红的眼。
他固执握紧她的手,等着要一个答案。
可撕掉画上的婚礼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这画上的婚礼永远用不着。
她和傅斯年永远不会再有婚礼。
但她只是笑笑,敷衍说:“撕了以后可以再画,不用这么紧张。”
“对了,许莹好像还没有会回来,你要不要去找找她?”
提到许莹,傅斯年果然面露着急:“那我去找找。”
说着,他就急匆匆拿起外套往外走。
等他走进黑夜后,姜若蘅便冷脸找出火柴,点燃了撕下来的那张画。
看着火光一点点吞噬画上的笑脸,她的心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痛了。
是傅斯年,亲手把他从她的心里拔出去。
等画册烧完的那一天,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
姜若蘅这一夜睡得很安稳,不清楚许莹有没有回来。
第二天出门上工的时候,傅斯年又来了,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姜若蘅狐疑,自从许莹来了后,他已经不再送自己东西了。
今天这是?
正狐疑着,就听傅斯年问:“马修璟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又是给你寄信,又是给你寄东西?”
“我看有些东西盖了军区的章,你爸妈是军医,这是他们托人寄来的吧?”
原来这大包小包是马修璟寄来的东西。
姜若蘅接过东西,放在自己床铺上:“不是我爸妈,上次和你说了,马修璟是我结婚对象。”
话落,傅斯年又沉脸。
“都说了结婚对象这种话不能乱说,从我们下乡到胜利村那天起,谁不知道我爱你?谁不知道你将来要嫁我?你一直闹这一出有意思吗?”
姜若蘅也听得满心闷堵。
他一直强调她和他的关系,强调他们未来会结婚,可为什么又总是为了许莹叫自己受委屈呢?
难道得到他的爱和婚姻,就要忍受委屈吗?那这样的爱,不要也罢。
见姜若蘅不说话,傅斯年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生气离开。
姜若蘅没有像从前那样追过去,只把包裹打开大致看了眼,有新衣服,海鲜干货,还有一沓子粮票肉票。
马修璟出手倒是大方。
姜若蘅将东西重新包好,就出门上工。
想着只剩不到3天就可以离开这里,她就干劲满满,还头一次提前完成了任务。
下工回屋,一推开门,她的好心情刹那消失。
只见屋内就跟遭了贼似的,早上刚收到的包裹被洗劫一空。
满床满地都是被剪碎的新衣服碎片。
第7章
而许莹,正坐在床边,看戏一样看着她。
姜若蘅捡起衣裳碎片,面无表情问:“你干的?”
许莹撇撇嘴:“是我剪碎的又如何?吃的,钱票,我都跟知青们分了。”
“傅大哥带来的东西,你凭什么一个人独吞?”
这无耻的话气笑了姜若蘅。
“谁告诉你,我的东西是傅斯年给的?你知不知道凭你拿我的那些东西,我可以告你去坐牢?”
许莹脸色一僵,欲盖名彰的藏起一个蓝色包袱,还嘴硬:“你有本事就去告!傅大哥才舍不得我受罚。”
姜若蘅冷笑:“行,你等着。”
她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要惯着许莹?
夜色未晚。
姜若蘅拎起两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杯,冲到知青所院外‘邦邦’敲了起来。
“伙同许莹偷了我东西的人给我听着,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把我东西还回来,不然我就去找村长报公安,你们一个两个都别想好过。”
傅斯年最先冲了出来。
声音冷冷:“你又闹什么?”
姜若蘅把杯子发在木桌上,面无表情说:“我未婚夫给我带的东西被人偷了,我要回来有什么错?”
傅斯年蹙眉变脸:“大晚上,你就为了那几个不值钱的玩意发疯?”
姜若蘅只冷冷回了一句。
“包裹里的票和钱都盖了军区的章,如果不把东西还回来,拿了的人就等着坐牢吧。”
话落,许莹哭哭滴滴跑了出来,把一个蓝色包袱扔到了姜若蘅面前。
“对不起若蘅姐,我以为那些东西是傅大哥给我的,我把拿了的东西都还给你,求求你别报公安,我给你跪下了……”
许莹说着就要给姜若蘅下跪,意料之中的被傅斯年拦住。
“够了!姜若蘅,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着,傅斯年抱着要哭晕过去的许莹离开。
姜若蘅缓缓低头捡起地上的包裹,擦干净带进屋。
她已经不在乎傅斯年失不失望。
见许莹还东西了,其他知青也不情不愿把东西还了回来。
直到半夜,这场闹剧才算收尾。
又是一天过去,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2天。
因着昨晚的事儿,傅斯年又不再搭理姜若蘅,看见她也无视。
这半年,他没少为许莹冷暴力她。
若是从前,姜若蘅早就无措,早就贴着他求原谅了。
毕竟,他们一起来到胜利村,一开始她谁都不认识,曾经哭鼻子的时候都是傅斯年安慰,没人比傅斯年更清楚,她对他的依赖。
大约是仗着这一点,傅斯年总以为无论她受了什么委屈都没有关系。
姜若蘅以为,傅斯年昨晚护着许莹的行为已经是最后一件偏心的事,但这天下午,她去公社转档案去海岛的时候,竟意外在拐角遇见了许莹和傅斯年。
冷风灌来,许莹的自责无比清晰。
“傅大哥,回城名额只有两个,你自己要一个,把若蘅姐那个给了我,被你家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
“你不是说,你们两家自小定了娃娃亲……”
紧接着,是傅斯年温柔关切的声音:“不用管她,你的身体比较重要。”
身后的冷风一直吹,灌入脖子透心凉,但姜若蘅却觉得,这远没有傅斯年的话凉。
她抬头失焦望着高高的天空,良久才苦笑一声。
傅斯年对自己是真的狠心。
也好,这才能彻底叫她放弃他。
从今以后,她和傅斯年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第8章
姜若蘅拿着村长给的电报,成功把档案转去海岛。
之后又特地去车站买了车票,才回到知青所。
这会儿,傅斯年后天要带着许莹回城的事,已经传遍了知青所。
时间就在后天。
姜若蘅去海岛的时间,也是在后天。
正巧验证傅斯年刚下乡承诺的那句话:“若蘅,我们要下乡就一起去,以后回城我们也一起走。”
见她回来,傅斯年大约是愧疚,终于结束一天的冷暴力,主动找她说话。
“回城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我知道论资历,你确实更适合返回京市。”
“但莹莹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准备先带她去京市大医院看看……”
姜若蘅并不想听他有多护着许莹,平静的打断:“不用和我解释,你是知青队长,带谁回城你做主就好。”
傅斯年愣住,没料到姜若蘅不吵不闹。
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姜若蘅有多想回家,刚下乡那段时间,姜若蘅几乎每天都哭湿枕头。
他急着追加补充:“你放心,我回到京市后会尽快把你接回城。”
“我也拿钱票打点了知青们,我走后他们会帮你干活,你不用担心一个人在这里会被欺负……”
姜若蘅依旧神色淡淡:“没其他的事,我就上工去了。”
傅斯年剩下的话都卡住。
姜若蘅拎着铁铲在转身就走,她不需要傅斯年所谓的愧疚,所谓的补偿。
也早就厌倦的三个人的世界。
她退出后,傅斯年想怎么宠许莹都行。
……1
时间飞快,转眼就来到两天后。
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4个小时。
一大早,姜若蘅就起床洗漱,检查行礼。
她只带了证件,药箱和几件衣服,马修璟寄来的那些海货,她昨天都带去村长家,交给了马伯伯。
上午十点的绿皮火车,姜若蘅大清早就要离村。
傅斯年和许莹也是今早离村。
许莹早就穿戴整齐,见姜若蘅收拾药箱,扭头嗤笑一声:“你又不能走,把药箱拾掇再利落,还不是要窝在这个小村子。”
姜若蘅没应声,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许莹见她不搭话,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下乡半年就能回城的,她可是整个胜利村的头一个。
姜若蘅是京市来的大小姐又怎样,还不是得给她当垫脚石,老实在胜利村待着吧!
许莹笑意盈盈的出了门。
不多时,姜若蘅把包裹收拾完,正要出门离开,傅斯年来了。
或许是她的东西太少,又背着药箱,傅斯年竟都没发觉她要走。
还问:“你这是要去隔壁村出诊?”
姜若蘅没理他,自顾自朝走出院子,却忽得被傅斯年从背后一把抱住。
“若蘅,你这样让我很慌,我一会儿就要走了,我们好好聊一下好吗?”
姜若蘅挣开怀抱,退后一步静静看着他:“你说。”
傅斯年看出她的不乐意,只好压着心头莫名的不安,郑重承诺。
“我照顾莹莹,只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我一直爱的是你。我保证,我回城就立马想办法接你回去,等你回去后我就娶你。”
“你不是这一直想要一个婚礼吗?我们就按照你画册上画的那样,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好吗?”
可惜傅斯年不知道,画册上的婚礼,昨晚就已经被她全部销毁了。
她如今已经放下他,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姜若蘅没说话。
傅斯年不放心,正想补充,不远处许莹却在催促:“傅大哥,公社派的拖拉机到了,我们该走了,要不然恐怕赶不上火车。”
不知为什么,傅斯年的心慌再一次窜高,竟叫他有一种,这次和姜若蘅分开之后,就一辈子见不到她的错觉。
可怎么可能呢?姜若蘅的爸妈在京市,她又从小说要嫁给他。
她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想着,傅斯年最后抱住姜若蘅,散去心底的慌:“若蘅,等我回来接你。”
姜若蘅这一次没有拒绝。
伏在男人的肩膀,脑海中划过他们从小到大的无数次拥抱,开心的,难过的,心动的,失落的……
他们,从前是真的很好很好。
眸光落下遗憾,姜若蘅缓缓闭上眼,把这场拥抱当做诀别,像从前无数次告别那样,温柔应话。
“傅斯年,再见。”
得到回应,傅斯年的不安才放松,他一步一回头离开。
看着载着傅斯年的拖拉机远去,姜若蘅才背着小包裹,迎着清晨的阳光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她和他一南一北,永不相交。
傅斯年,我们再也不见。
第9章
姜若蘅坐上了南下的火车,颠簸了一天一夜才出了车站,腿肚子都坐得直抽筋。
人还没缓过神来,又已经到港口坐上了船。
虽说这次不用在海上漂一天一夜,可四个小时的货轮也不是那么好呆的。
姜若蘅胆汁都快吐没了才听到广播说快要靠岸了。
她强撑着到了甲板上,整个人都晕的眼冒金星。
离岸还有段距离,但已经看得到岸上熙熙攘攘的人了,都挤在岸边朝船上挥手。
姜若蘅睁大眼睛瞧了瞧也没能看清岸上的人长什么样子,只能进了船舱收拾东西。
记得马修璟在信中说过,这海岛名叫红山岛。
红山岛离陆地较远,大部分军官在这一扎就是一辈子,基本就在这里安家了。
姜若蘅是内陆人,别说进海岛,看海都是头一遭。
但这遭罪的晕船反应,算是彻底让她对海没了欣赏的心思。
在船上不是躺着就是吐着,要人命的四个小时总算要过去了。5
姜若蘅到水槽上洗了把脸,打起精神,准备迎接自己未知的命运。
其实上船之前她心里是有过退缩念头的,可也只是一秒。
她既然做好了准备答应了村长,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更何况,通过信件她大致对马修璟也有了点了解。
都说字如其人,字写得那么大气遒劲,想必人也会是个正人君子。
如果两人是真的合不来,或许她可以给对方补偿,好聚好散,到时她就回北市,回她自己的家。
打定主意,姜若蘅的精神活络多了。
同船舱的女人见她进来,一脸笑意的跟她打招呼:“哟,妹子,这要到岸了立马脸色就好看了,想你男人了?”
姜若蘅十七岁下乡,尽管从小和傅斯年关系好也都各有界限,现在下乡三年过后也不过二十年岁,听了这露骨的话瞬间闹了张大红脸。
这女人约摸三十五六岁,刚上船见面就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让姜若蘅管她叫芳姐,姜若蘅也不好冷脸,毕竟这条船就一个去处,一般都是岛上的住民或者军官家属探亲的。
短短四个小时,她吐得昏天黑地的,倒是芳姐又是给她拍背又是递水的,除了嘴快话多,人是真好,姜若蘅便也放下了戒心。
姜若蘅嗔怪的看了眼女人:“芳姐!我说了我都没见过他!”
陈芳一个女人,听到姜若蘅这一声芳姐,心都要酥了,不由得心想,哪个兵蛋子怎么好福气,能娶得了这个美人。
“好好好,等下了船我可得跟我家老罗好好打听打听你说的那个谁?马什么?”
姜若蘅无奈的笑了笑:“马修璟。”
“哦对,马修璟!”
船上呜呜的汽笛声响起,说话间,船在靠岸了。
姜若蘅和陈芳一起拿着行李朝外走。
“嫂子你这次来是探亲吗?”
“不,我是辞了工作来岛上定居的,我们俩也不能总是两地分居。”
姜若蘅了然的点点头,看着陈芳的年龄下意识问道:“那孩子呢,孩子是留在城里还是在岛上?”
第10章
陈芳的脸色微变,摇了摇头低了下去:“我们俩还没孩子。”
姜若蘅一怔,立马歉疚起来:“抱歉芳姐,我不知道……”
陈芳笑容变得苦涩了些:“这年头,二十二不结婚都算晚了,我这三十五了还没孩子,也难怪你误会,不怪你。”
姜若蘅有些尴尬,也不敢再乱说话,安静的跟在陈芳后面下了船。
岸上人挤人的,都是来迎接亲人的。
还有一堆身穿白蓝相见海军服的人笔直的站成一排,很是亮眼。
海风徐徐,临近十一月,还是有点冷的。
姜若蘅缩了缩,吸了吸被海风吹的通红的鼻头。
而她前面,陈芳已经上了辆军绿色的军车,还有专职穿着军装的人给开车。
“妹子,我先走了!”
姜若蘅连忙“诶”了一声,跟芳姐告别。
也不知道岛上大不大,还能不能再跟芳姐见面了。
姜若蘅这么想着,继续往前走。
却突然被一身白蓝海军服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你好,你就是姜若蘅姜同志吧?”
姜若蘅脚步一顿,愣愣的抬头,有些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虽然一身军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1
她偷偷打量了一番男人,直觉告诉她他不是马修璟。
马修璟回胜利村探亲的时候她好像远远的看见过一眼。
是个很高的男人。
眼前的人虽然并不低,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是谁?”
见姜若蘅警惕,男人敬了个军礼:“红山岛海军司令部的助理员,姜同志您叫我铁山就行,我是马团长派来接您的,他执行军务,这两天都不在岛上。”
“马团长……哦,好。”
姜若蘅琢磨了下才想起来,马修璟在红山岛还是个团长。
“哦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姜若蘅?”
姜若蘅不由得疑惑问道。
她看了看铁山,也没带个什么照片,居然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她自然不认为马修璟能有自己的照片。
铁山嘿嘿一笑:“团长说了,直接找长得最白净好看的,准没错。”
姜若蘅一愣,脸又羞红了一大片。
铁山礼貌的将人请进了车里,一边开车一边为姜若蘅介绍着岛上的风景。
天冷了,天黑的早,才下午五点,太阳就有落山的意思了。
昏黄的夕阳照到车里,暖了一大片。
姜若蘅深呼吸了一口海风,平白生出一种愉悦的自由感。
摆脱过去,抽离从前。
原来这么令人轻松。
铁山将她送到了岛中心的住宅区。
住民的家和军区的家属院都是连在一块的。
到处都是浓厚的生活气息。
几个穿着绿色条纹上衣的小孩聚在一起,在沙堆子里逮螃蟹。
还有几个结伴挑水的女人,说说笑笑的一同往家走着。
铁山见她看去,解释道:“岛上的水只在固定时间开放,所以家家户户都得自己挑水喝。”
姜若蘅点点头,扭头看了眼水井的位置记了个大概。
想着以后得来这里打水。
虽然以前在胜利村的三年也都是各个知青自己到井里挑水,可傅斯年从没让她干过这样的活。
许莹来了之后的半年,因为有许莹,屋里的水缸也时时刻刻都是满的。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得了这个。
第11章
不过看着车外每人满满当当的两桶水在肩上挑着都还能说说笑笑的女人们。
姜若蘅想,自己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起码不会让人觉得她什么都干不了。
铁山将车停到了坡下,指着绿色平房让姜若蘅看。
“上去这个台阶就是您家了。”
家这个字眼,让姜若蘅心头都是一颤。
她向铁生道谢后拿着自己并不多的行李进了屋。
可能岛上就是驻军区,家家户户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姜若蘅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绿色的墙皮被带着湿润水雾的海风吹的掉了不少墙皮。
但看得出,有一部分是新刮上去的大白,看起来还没完全抹完。
姜若蘅猜想,他应该是很忙。
收回思绪,姜若蘅推门进了屋。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杂乱,反而很是干净整洁,只是看得出,是独居男人的房间,除了简陋就是简陋。
明明挺大的一个房间,就摆了张床,还有铁架子,上面放着洗脸的搪瓷盆,毛巾就叠的整齐搭在盆边,墙沿边是摆放整齐的牙刷牙杯。
这个男人应该不邋遢。
这是姜若蘅对马修璟的初印象。
姜若蘅把拿的行李整理了一番。9
大部分都是马修璟给她寄过去的那些东西,还有她的一些衣服啥的。
收拢好之后,姜若蘅又去了厨房溜达。
不得不说,这房子采光是真的好。
夕阳西下,四处是落日昏黄。
有了心理准备,看见厨房里四下空空的,姜若蘅已经不惊讶了。
大概看完一圈后,姜若蘅出了门。
来的路上铁山跟她说了岛上供销社的位置。
她靠着记忆还真摸了过去。
供销社跟岛外的差不多,除了东西比外面稍微贵些,还是挺全的。
姜若蘅把屋里没有的,需要常用的东西都买了。
花的还是马修璟寄给她的钱和票。
大大小小的买了一大堆,供销社还特意指了个人帮着姜若蘅把东西送回家。
不多会儿,姜若蘅这个名字就在整个红山岛都传遍了。
姜若蘅又花了点时间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又塞了个红薯压饥后这才烧起洗澡水。
在路上一天一夜,又在船上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她身上都臭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热水澡,姜若蘅刚准备拿毛巾。
“啪”的一声,整个屋里突然黑透了。
把姜若蘅吓了一跳:“啊!”
下一秒,只听“嘭”的一声,卫生间的门就被从外撞开了。
“啊!!!!”
这次姜若蘅是真的在高声尖叫。
她瞪大了眼睛也没能看清闯进来的人是谁。
“别怕,是我。”
男人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以防这声尖叫传到哨兵耳朵里。
下一秒,姜若蘅察觉到自己身体被长毛巾围了起来。
她心稍安。
只是……被圈在男人怀里,一只手还压在她嘴上。
温热的男性气息紧紧将她笼罩。
姜若蘅猛地将人推开:“你是谁?!我丈夫是马修璟,红山岛的马团长,我警告你赶紧走!”
视觉没了,听觉就异常的清晰。
姜若蘅似乎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可仔细听,却没了。
第12章
是幻觉吗?
也许是对方怕了,竟真的退后关上门走了。
姜若蘅迅速抵住门,也顾不得身体没擦干,快速的将自己的衣服套上。
她抵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声音后,刚准备开门,门口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随即是烛光亮起的昏黄。
姜若蘅刚要开口质问。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我是马修璟。”
姜若蘅一怔,并没有轻易放下戒心:“你说是就是?”
“信中和你说了,265元彩礼,三转一响可有错?”
信只她一人看过。
马修璟还真的这么写了。
当时她只觉得惊异,她爸妈在京市开医馆生活不算差,一个月也才三四十块钱工资,平常人家娶妻的聘礼加上操办更是八十块钱都顶了天了。
姜若蘅犹犹豫豫的开了门,却开的并不大。
马修璟端着蜡烛,就站在门外。
看着门先是开了道小缝。4
然后从门缝里钻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来。
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变化不大,更像是张开了。
从前是清纯收敛的美丽,如今更多了分靓丽。
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马修璟知道她心里还在又惊又慌,将蜡烛往后照着地,自己身子往方桌前走。
姜若蘅放缓了脚步,看着马修璟的背影。
确实很高,很壮。
应该是他无疑。
她不由得打量起来。
比她高了得有两个头都不止,身上穿着和铁山不一样的白色硬挺军装,戴的是红星标檐帽,五官英俊,脸部线条硬挺,看着就一身正气。
在姜若蘅观察着马修璟的时候,她自己也正被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一头湿黑的长发滴答的还往下淌着水,小巧的瓜子脸,鼻头上有颗细小的不算太明显的红痣,眼睛又黑又亮,像黑宝石。
每次见到她,都让人忍不住想盯着她瞧,盯着她看。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女孩儿坐到了他的正对面,略带警惕的盯着他。
马修璟将蜡烛放到桌上,道歉道:“岛上每晚都会在吹完熄灯号的五分钟内拉闸,就没电了,我到家的时候听到你尖叫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才会冲进去,是我太鲁莽了,抱歉。”
闻言,姜若蘅脸色缓和了些。
那么黑,刚才她连男人的脸都没看清,他应该也没看到什么吧。
姜若蘅怀揣着庆幸点了点头。
马修璟长得高,坐下时坐的笔挺也比姜若蘅高出不少。
他甚至不用低头,就能看得到姜若蘅莹白如玉的脖颈,白皙又纤细。
想起刚才昏黑环境下来不及闭眼时候看到的雪白细腻,马修璟喉结微微滚动。
待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猛地闭上眼,耳根微红的收回思绪。
“你好若蘅,正式介绍下自己,我是马修璟,26岁,现任红山岛海军司令部团长。”
其实他生辰快到,按老家习俗他该说自己27岁的。
但从前从不在意年纪大小的他,甚至说觉得年岁大更有经验的马修璟,破天荒的头一次将自己往小了报。
毕竟,眼前是才二十出头,小自己那么多的姜若蘅。
姜若蘅轻轻的“嗯”了一声,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未婚夫,声音也算不上热切,但听在马修璟耳中,却觉得软软糯糯的,心都快化了。
第13章
“床这种大件在供销社没卖的,我们都是部队里的木匠自己打的床,不过我怕你嫌不舒服,从岛外定了张床来,原本是昨天该到的,但遇到海风大,船没开,只能重新排号,应该明天就到了。”
马修璟说着,从里屋里拿出来了一套被褥:“你睡床,我打地铺,你放心。”
原本张嘴打算和马修璟说好聚好散的姜若蘅听此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将话咽了回去。
除了刚见面时候的不愉快,言谈举止看下来,这个人好像也不错。
如果这时候回了京市难免让家里担心,也免不了要遇到傅斯年。
或许是命运使然。
姜若蘅突然觉得,可能留在海岛,不是坏事。
于是她点点头,问道:“我去供销社买了被子,你这个太薄了,现在晚上冷,你换厚的吧。”
她是真觉得冷。
在胜利村时候都冷,这里岛上四处刮海风,更冷。
姜若蘅想着自己也没说什么,马修璟一张硬汉脸突然露出洁白整齐的门牙笑了两声。
然后很是郑重其事的去换了被子。
“好,听你的。”
“……”
姜若蘅觉得,他还是别笑了,明明非常英挺的军人,怎么一笑起来有点憨憨的。8
再看,对方笑脸已经收起来了,仿佛刚才是她错觉一样,又是一副正气凛然的形象。
嗯,这才对。
睡前马修璟又扯了块布来,站在床上给整个床围了一圈。
海岛的晚上风很大,又是来的第一晚,姜若蘅躺在床上,听着海风呼呼,不由得想,这个男人还挺细心。
她又想起村长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可在她的记忆中,两人似乎并没有过什么交集。
好像连话都没说过一次。
难道就远远的看一眼,就能喜欢上?
姜若蘅是不太信这个的。
床下,一向睡姿都笔直的马修璟,难得的歪着头,望着床帐里朦胧的身影。
思绪越飘越远。
她应该不记得了。
也是,她根本就不知道。
那是两年前,他回乡探亲。
刚下车就看见河面上扑腾的人影,他刚要下水救人,就见另一道娇小身影扑通一下子,跳了下去。
利落伶俐的从后拖住落水人的身子正往岸边游。
可正值涨水季,河面不平静,一道又一道的水波把落水人的脸都盖到了水下。
那人一慌,就下意识的开始攀附着娇小身影往水下按以求自保。
马修璟脸色一变,连忙下水将人救出。
落水人除了受惊并无大碍,倒是救人的娇小被灌了不少水,昏迷了过去。
只一眼,他就对着那张脸僵住了。
一见钟情,是这样的。
古人的词诚不欺我。
在部队上学的急救法在落后的乡村并不容易施展,马修璟特意遣了落水的人回村叫人,才在四下无人时才给娇小做了心肺复苏,按压,人工呼吸。
因为他知道,让人看见的话,在这落后山村里,女孩儿除了嫁给他就没活路了。
对不起,冒犯了……
在村里人赶来前,他已经把肺里呛的水都压了出来。
在一个男人将女孩儿抱进怀里之际,女孩儿悠悠转醒。
男人着急的呼叫女孩儿的名字,马修璟这才知道女孩儿有个和她长相一样美的名字:若蘅,姜若蘅。
第14章
原本他以为两人是夫妻,他便将那抹心动藏于深处。
可后来,村长父亲给他的家书中偶然提到村中事儿,说起了半年前许莹到来后傅斯年的负心。
马修璟的心思,又活络了。
他让父亲告知姜若蘅自己的心思。
又在一次次家书的打探中得知了若蘅的一切。
直到她彻底被那个名叫傅斯年的男人伤透了心选择离开,又直到,现在。
既然人已经来了,那他就可以循序渐进的让若蘅信任自己,接受自己。
他会让若蘅知道自己远比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傅斯年更值得交付。
夜渐深。
听着逐渐平稳的呼吸,马修璟将帘子微微掀开一角,漆黑的眸里全是姜若蘅白皙秀丽的脸庞。
再不是梦里的匆匆一瞥,马修璟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来。
姜若蘅睡醒的时候,马修璟的床铺已经收起来了。
她抿抿唇,看着外面天已经大亮,日头升的老高,还以为自己睡过头了。4
姜若蘅有点担心,会不会初来乍到就给人留下好吃懒做的印象。
她正尴尬的叠床铺时,结果看到了桌上马修璟留下来的手表,姜若蘅拿起看了看,才四点五十。
看来海岛这边天黑的早亮的也早。
正无措时候,马修璟两手都拿着饭盒回来了。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拿了点,岛上不比外面,条件不算好,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马修璟将饭盒放到桌子上,又去厨房提着热水壶出来。
“热水烧好了,你先洗漱。”
姜若蘅点点头,心里闪过一丝暖意。
洗漱过后,姜若蘅坐在方桌上看着马修璟打开饭盒。
一个里头是小米粥,里面星星点点像是掺了海鲜粒,闻起来香得很馋人,还有另一个盒子里放着白面馒头,小米面做的窝窝头,还有白菜土豆萝卜这些做的大烩菜挤在一堆。
比她在胜利村吃的好太多了。
姜若蘅不由得望向马修璟,后者正从厨房给她取了碗筷来。
她在心底暗暗想,这个男人状似无意实则非常细心。
知道她起来看见天亮的早会想看时间,就把手表摘了下来放桌上。
打饭说是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实则是把最好的都打回来了。
她也不傻,岛上临海,白菜土豆那些都得从外面运进来,更何况,还有大白面馒头。
知道她怕冷,去打饭之前还先把热水烧上,他一回来,热水正好烧开给她洗漱。
姜若蘅拿起白面馒头递给马修璟,男人一愣,笑着摇了摇头:“你吃,我在食堂吃过了。”
姜若蘅盯着他的眼,也看不出是不是真话,到底也没吃白面馒头,就着窝窝头吃起烩菜来。
“我吃一个就够了,你当兵的体力消耗大,等会儿收起来,你饿的时候吃。”
马修璟又是一愣,只觉得眼前的姜若蘅温柔好看的不像话,晨光笼罩在女孩儿身上,渡上了一层金光。
将他的心晃了又晃。
马修璟心里一暖,有些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说:“好,听你的。”
第15章
饭后,姜若蘅在院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厕所,这才发觉自己昨天到的时候在屋里基本都转过了,还真没看到厕所。
再进屋时候,马修璟已经将饭盒洗净了。
姜若蘅有点为难,却又不得不红着脸问男人:“那个……嗯……我想问下……厕所在哪里?”
马修璟闻言,忙擦了擦手出来。
百密一疏,大意了。
竟然忘了这个。
马修璟偷偷在心里规划起来。
“住宅区只有一个厕所,住民和家属都在一起,所以得先委屈你了,走,我带你去。”
姜若蘅摇摇头,跟在马修璟后面往外走。
这算什么委屈,他也太容易草木皆兵,自己又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小姐,好歹也是下乡三年的知青。
听说第一批下乡的知青到胜利村的时候连厕所都没有,村民都是在外屋地里方便。
后来还是改革了,就算如此,到了她这一批下乡的时候也还有很多老一辈的人没习惯用厕所,一大早集中在村头方便。2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姜若蘅还是被排的长队惊住了。
“马团长。”
“马团长好!”
一路,都有人和马修璟和姜若蘅打着招呼,马修璟只是面无表情的回应,姜若蘅看他冷着脸的样子,和在家里时候简直大相径庭,突然就想到了他笑的憨憨的时候。
有点想笑。
被姜若蘅忍住了。
姜若蘅想了想也觉得正常,毕竟是个团长呢,好言好语的怎么震住下面人。
思及此,她便自己当起红脸来,和大家热切的打着招呼。
也不能让人说闲话,说马修璟的新媳妇是个闷葫芦。
见她好说话,一群媳妇也自来熟起来,拉住姜若蘅打量起来,有惊羡的,有嫉妒的。
“你就是马团长从老家来的新媳妇吧?长得可真俊,都不像俺们庄稼人。”
“你家是哪里的,也是胜利村的吗?”
姜若蘅摇摇头:“我家是京市的。”
京市可是首都,此话一出,好几个人脸上露出讶异,还有人语气酸溜溜的。
“哟,原来是京市的娇娇啊,怪不得呢,我听说昨天可是快把岛上供销社都给搬空了呢,果然城里人花钱没数,马团长不会都不知道吧,别把马团长工资都给花没了。”
姜若蘅听着对方这阴阳怪气的话,忍了忍,选择笑着回怼道:“既然他给我钱那就是给我花的,更何况,我买的都是你们平时也要买的必需品,要因为这个说我花钱没数,那嫂子我看你以后也就不用去供销社了。”
姜若蘅说的并不客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实在笑的温柔。
“你……马团长,你看看你这新媳妇,可真是一点不让人,别人开玩笑说一句,她能怼十句。”
那人似是说不过姜若蘅,脸涨的通红,只能转而看向一直没说话看着姜若蘅的马修璟。
男人们都不愿意在外面跌面,这姜若蘅初来乍到就这么厉害,可不就是给自家男人跌面吗?
女人一脸看戏的望向姜若蘅。
她倒要看这马修璟怎么修理这个姜若蘅,不就是长得好看点,狐狸精一个。
第16章
马团长可是岛上有名的冷面阎王,司令部里谁不看他脸色,这会儿因为她在外面丢了脸,还不得发大火啊。
姜若蘅懒得跟这人一般见识,却也有点心虚。
毕竟她刚来岛上,就跟村民吵嘴仗,也确实有点影响马修璟的风评。
说实话,马修璟对她不错。
她张张嘴正准备先服个软的时候,肩膀被人搂了一把。
姜若蘅抬头看去,是马修璟。
“若蘅的脾气比较厉害,一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都怕她,嫂子还是别开她玩笑的好。”
冷脸阎王破天荒的脸色柔和起来,一副妻管严的模样,最后一句话却隐隐含着警告的意思。
看戏的女人脸上五颜六色的,好不热闹,周围人又是不敢吱声又是偷笑的。
都暗暗嘲讽着:让你非给人下马威,不知道新婚夫妻甜如蜜吗?人还能为了你训自己媳妇?
不过稀奇是真稀奇,马团长还能有变成妻管严的时候。
平时牙都没见他露过一颗,训兵时候更是跟训孙子似的,这会儿倒是成了温柔汉子了。
真是百年难遇啊!
看来以后,可得跟这姜若蘅打好关系了。
……
回家路上,姜若蘅和马修璟两人并行,引来好一阵瞩目。
“啧,马团长又高又帅,没说自己娶媳妇之前多少人明里暗里的追呢,就数学校里那个孟玲痴心,啧,那会儿我还替她可惜呢,没想到啊,现在看这姜若蘅长得,不甩孟玲几条街?”
“长得又美又娇,我都乐意多瞅两眼。”
“连上茅厕都得陪着来,你看看,这贴心的,马团长我看这下是真动春心咯!”
两人对着姜若蘅和马修璟的背影说个不休,话还没说完呢,肩膀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孟玲你有病吧,你撞我干什么!”
“自己嘴巴不干净,还怪别人提醒你?”
被撞的军嫂恨恨的瞪了眼孟玲,却也知道自己先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不由得拉着人赶紧走了。
孟玲看着越走越远的那两道并肩而行的背影,手掌紧握成拳,满眼的不甘。
明明她追了马修璟那么久,他说从老家结婚就结婚了。
不过婚宴都没办。
一看就是马修璟没把这什么姜若蘅放在心上,不然会不办?
什么姜若蘅,能有她好?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一个花瓶而已。
除了会勾引男人,还会干什么?
姜若蘅,你给我等着!
马修璟迟早是她的!
另一头。
姜若蘅突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不由得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不由得摇摇头心想,看来是太冷了。
待看到马修璟低头看她,姜若蘅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我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马修璟有些无奈,只得重复一遍:“我说,结婚的事虽然你答应了,但我不会逼你,等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们再办。”
“我虽然跟别人说我们在老家扯过证了,但毕竟婚宴没办,在岛上难免会有人说闲话,说我不重视你之类的话,委屈你了,你听到别放心上。”
姜若蘅心头一暖,点点头又摇摇头,终究一言不发的进了屋。
是委屈他了才对。
第17章
“表我就留在家里,方便你看时间,等过两天,我置办的那些东西就都到了。”马修璟说着将军装整理好,带上军帽往外走。
姜若蘅点点头,看见马修璟出门后,在屋里转了两圈,发现没事情做后躺回了床上,但到底闲不住,没两分钟就又坐了起来。
“对了,打水!”
她突然想到昨天到岛上时候看到的那一群挑水的女人。
但找了一圈她也没找到水桶。
掀开水缸的盖子,姜若蘅一怔,居然是满的。
不对啊,昨天她到屋里舀水烧水洗澡时候还是半缸往下。
难道一大清早他就去打水了……
姜若蘅心里拂过一丝感动。
她朝门外走去,准备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突然看到了昨天自己买回来的菜种子。
因为海岛的天气和土壤原因,这里很多蔬菜都种不了,就是种下了也很难成活,所以菜种在供销社很滞销基本没人买。
但姜若蘅不知道。
她从杂物间找了把锄头出来。
在胜利村天天下地上工,锄地播种这事儿对她来说,并不难。
姜若蘅三两下在院子里开垦出了一块田来。
刚撒完两拢的种子还没盖土呢,门外突然来了一群人。
“家里有人吗?”
姜若蘅应了一声,开了门。
竟然是送床来的。
铁山跟在后头进了门,手里是叠在一起的几个箱子,见姜若蘅还种地不由得吃惊起来:“嫂子你还会干这个呢?厉害!”
进了屋,铁山把箱子放桌上,看到马修璟的手表不由得啧声感叹:“这不是团长看得比命还重的手表吗,都给你留下了嫂子。”
姜若蘅“啊”了一声,他很在意这块表吗?
铁山大致扫了眼与以前说不上焕然一新,但就是不一样的屋子,不由得在心里羡慕起马修璟。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嫂子,都新婚了还另外买张床?”
铁山的话,姜若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他们新婚夫妻不在一起睡吧。
铁山打趣着,工人也很疑惑,结果在看到屋里那一张单人床后,一群人都自觉闭上了嘴。
新婚夫妻俩人挤在这张单人床上,怪不得呢!
他们都懂!
“诶哟团长真贴心,还特意围个帘子!”
工人们还以为帘子是用来挡风的,姜若蘅笑笑没解释。
看着工人们迅速将两张床并在了一起,合成了一张大床,又非常贴心的把床褥和被子都给换成买来的新的给铺好。
姜若蘅连说话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床就已经合体成了张两米的大床。
她只能笑着将人迎到桌上:“谢谢大家了!都来吃块桃酥喝口水!”
至于床,还是想办法她自己再分吧σσψ。
早在工人们忙的时候,她就已经去烧水拿桃酥了。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昨天就买了一袋桃酥不够吃,结果想到马修璟临走前说让她饿了就去柜子里找吃的,她就去翻柜子,结果里面居然整整齐齐还摞着三包桃酥。
这下管够了。
工人们本以为姜若蘅是客气客气,毕竟桃酥这年头虽然不是紧俏货了,可也不是谁都舍得吃的,没想到姜若蘅竟真的拿出来了,还客客气气的给他们倒水。
第18章
深感被尊重的工人们一个个感激的连忙摆手:“您客气!您客气!给马团长搬张床算什么!”
铁山看得出姜若蘅是真心待人,便不再推脱:“嫂子让吃那还客气什么,吃完了出门把团长没刷完的墙给刷了!”
“好嘞!”
一群汉子闻言,也就不再客气,却也不敢多吃,一人一半的分着吃,分完下来连一包都没吃完。
姜若蘅想到曾经在胜利村受过的冷遇,再对比眼前,不由得心热起来,给工人们续续水,说说话,顺便也了解了不少红山岛和别人口中的马修璟。
“别看马团长脸冷,心可热着呢,有次我忘了带饭,他二话不说把自己饭给我了!”
“还有还有,出海那次,我腿给伤着了,记分员不给我假,马团长做主让我回去休息了,还替我把工分赚回来了。”
“马团长可是个好人,嫂子你可别嫌弃他,别看他在人面前冰冰冷冷的……”
……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姜若蘅也听了个热闹。
不过,她想了想,马修璟在她面前好像从来也没冷过脸啊。
工人们吃完桃酥,姜若蘅准备将人送走,没想到到了院里竟都开始拿起工具准备干活。
姜若蘅连忙喊停:“不用不用,你们搬东西来本来就辛苦,这活儿不麻烦你们!”
但她的话完全没被人听进去。
反而工人们越干越起劲儿。
“嫂子你就别管了!”
铁山也加入了队伍,只是穿着军装不方便,只能干些递东西混漆的小活儿。
就这么一上午功夫,整个屋子外墙,直接焕然一新!
就连她没干完的地都被人拢好了。
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田地,连杂草都被清干净了。
姜若蘅早在几人忙碌的时候就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这会儿烟囱往外冒着柴火烟,锅里的菜透过窗户朝外传出阵阵香味。
“哇好香,嫂子做什么呢?”
铁山围了过来。
姜若蘅将锅盖一掀,香味更浓,工人们屋里屋外的挤着看,纷纷夸姜若蘅手艺好。
姜若蘅其实并不会做饭,她自己做的次数不多,但也不由得想自己昨天去供销社买东西是明智的选择。
不然这会儿都要抓瞎。
“中午都别走了,一起留下来吃饭,忙一上午实在辛苦。”
见工人们都有推脱的意思,她声音严肃了些:“你们要是不吃,我做这么多可就浪费了!”
闻言,工人们都犹豫了。
香的让人流口水的菜,谁不想吃?
正说着,马修璟回来了。
一身纯白军装,被军装修饰的越发高大英挺,棱角分明的轮廓,正气俊美。
马修璟原本到家温润的目光待看到院子里和屋里的其他人时,脸色当即恢复如常的冷冽。
一众人都知道马修璟好,却也确实怕这个狠起来跟冷面阎王似的马团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当即就要开溜,纷纷就要跟姜若蘅告别。
“嫂子,改天吧,改天我们再来吃!”
“诶!别走啊!”
见马修璟将人都要吓走,姜若蘅拉了他一把:“你说话呀,我做了好多菜呢,他们都怕你,不敢留下!”
第19章
说着,一众人都走到门口了。
马修璟面上冷静,眼睛却盯着姜若蘅拽住他衣角的手,美的心里都冒泡泡了。
“咳咳。”马修璟转过身对门口喊了一声:“铁山,带着人过来吃饭。”
命令的口吻谁敢不从?
一群人面面相觑的走了回来。
又痛又快乐。
快乐的是可以吃上姜若蘅做的饭。
痛的是要跟马团长一起吃。
眼看一顿饭就要吃的拘谨,姜若蘅忙从中调和,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简简单单四个菜上桌,一群人拿着窝窝头,吃的筷子不停。
“嫂子,你做的真好吃,比食堂的大师傅做的都好!”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比我家那口子做的好太多了,赶明儿我得让她来跟你请教请教。”
“嫂子,再给我个窝窝头吧,太好吃了。”
铁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姜若蘅忙应声把窝窝头给铁山递了过去,倒是成就感满满。
“就是些食材混一起了,你们凑合吃。”
因为她是真没怎么做过饭,就是看着把昨天买的食材和一部分马修璟买的海鲜干货什么的都混在一起做了个大锅菜,又简单炒了俩菜。
在胜利村的三年里虽然做过饭,但次数真的不多,虽然算不上好,入口却没问题。
没想到,一个个一边吃一边夸,把姜若蘅都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一时不知道是真的好吃还是礼貌的夸奖了。
饭后,一群人告别。
还没等姜若蘅挽起袖子,马修璟已经端起碗去了厨房。
“刷碗这事儿不用你来。”
姜若蘅拒绝道:“没事儿,我来吧,你忙一上午了。”
说完,她自己都生出一种两人是模范夫妻的错觉,相敬如宾不过如此了。
不过马修璟却没答应。
“铁山不是带了箱子来,你把那个收了去吧。”
闻言,姜若蘅只得点头。
头一层的箱子里是些比现在略厚实些的衣服,姜若蘅比了比,发现居然很合身。
厨房传来马修璟的声音:“我拿了你的衣服让人比着裁剪的,给你个惊喜,样式你都喜欢吗?”
姜若蘅摸着面料都知道好,虽说在岛上,款式却是现在外面最新潮最时兴的,足以见得男人的用心。
她来时只带了几身衣裳,现在倒是有御寒的衣裳了。
她点点头:“喜欢,谢谢你,让你破费了。”
马修璟刷碗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语气温柔中带上一丝认真:“你不用跟我客气。”
但姜若蘅没听出来,打开了又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用纸厚厚包了好几层。
姜若蘅一打开,吃了一惊。
一块钟表,一块手表,还有一个收音机!
三转一响都要凑齐了!
马修璟擦了擦手出来,从她手里接过手表的盒子,拉过姜若蘅的手,就要给她戴上。
姜若蘅像是突然被烫了下似的,立马收回了手。
“我不能要。”
表情严肃。
马修璟点点头,却道:“我知道你疑虑,这样……你先戴着,如果最终你觉得跟我合不到一处,那我就送你离开,到时你再把东西还我就行。”
第20章
“不然叫岛上的人以为我娶了媳妇还虐待你似的,外面不得戳我脊梁骨?”
这话倒是叫姜若蘅心软了。
犹豫半天,她道:“那好吧。”
马修璟将表小心翼翼的戴到姜若蘅手腕上。
盈盈可握,纤细细腻,柔的好像他微微一用力这手腕就会被自己折断似的。
姜若蘅看着他小心仔细的模样,像是带个表都怕伤了自己似的,心里突然一动。
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涌了上来。
可旋即,她想到了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傅斯年。
曾经,他也是如此珍视自己。
恨不得把她养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小姐,只能依附于他。
可许莹一出现,他就变了。
姜若蘅抬眸看起马修璟的脸,不由得心想。
他也会这样变么?
她不知道。
可青梅竹马都抵不过背叛,一见钟情又真的有真心吗?
姜若蘅陡然清醒过来。
马修璟不知道姜若蘅在想什么,戴好手表后又把钟表的包纸拿开,在屋里看了半天,将钟表悬挂在姜若蘅一起床就能看到的地方。
姜若蘅看了看,都是有名的牌子。
上海牌手表,金杯牌钟表,红星牌收音机。
光这一时半会儿开出来俩箱子,都能要了她几个月的工资。
正想着,马修璟进里屋拿了个盒子出来。
盒子还上了锁。
钥匙被马修璟塞进了姜若蘅手里。
她不明所以的打开了盒子,却是一大堆的钱和票,打眼看去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几百块是绝对有了。
别说几百,一两千只怕是都不止!
当兵这么有钱吗?!
姜若蘅狠狠的吃了一大惊。
“这是我当兵十一年以来存下来的全部身家,今天就全部都交给你,以后我的工资也会如数放进这个盒子里,钥匙有你保管。”
见姜若蘅要拒绝,马修璟先一步打断了她:“若蘅,我不是想逼你平白给你压力,我说喜欢你是真的喜欢,告诉你这些也是想表明我的心意,让你知道,我对你是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那样的神情,不由得再次抽动姜若蘅的心。
她不自觉的将钥匙握紧,钥匙的齿硌在手上一阵阵的疼,反而让她将马修璟眼底的认真看得越发清晰。
……
晚上。
两人对着一张大床面面相觑。
马修璟先开了口:“我把床铺分开,你在卧室,我的床放外屋。”
姜若蘅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不用了,帘子不是没扔吗,从中间隔开就好。”
外屋一进门就看得见,让别人看见又是解释不清的闲话。
马修璟倒是巴不得,听话的将帘子挂上了。
就这么过了好几天,缝纫机和自行车陆陆续续的都由货轮运上了岛。
整个红山岛都知道,姜若蘅嫁给马修璟,三转一响都齐了。
放眼整个红山岛结了婚的,谁有这个本事?
任谁看了不眼红。
姜若蘅只要一出门就能听到议论,一来二去倒是跟人都混了个脸熟。
她隔壁的房子是空的,暂时没人住,金花嫂就住在她隔壁的隔壁,男人是在司令部做参谋的,夫妻俩也算恩爱。
第21章
金花嫂为人耿直善良,怕姜若蘅无聊,时不时来陪她说说话,教她做些吃食针线什么的,于是姜若蘅跟金花嫂是最熟络的。
两人正结伴去供销社买盐,就又听见了议论声。
“我可是去看了,上海牌手表,金杯牌钟表,红星牌收音机,熊猫牌的缝纫机,最贵的是那辆凤凰牌的自行车!”
“我前天路过还看见马团长在扶着姜若蘅学着骑自行车呢!腻死人咯!”
有羡慕的,就有嫉妒的。
“岛上就这么大,还至于弄个自行车,臭显摆!”
金花嫂听别的还能一起羡慕羡慕,听见这个火气当即就上来,本就是个火仗脾气,护短,拉过那人就是一顿讥讽。
“人有钱就显摆,我看是你家男人没本事,让你在这儿含酸拈醋讨人嫌!”
“你有本事你也买自行车臭显摆啊!在这酸葡萄呢!”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姜若蘅忙拉着人走了。
不过自此后,二人的革命友谊倒是更深厚了,马修璟三回回家,两回都能看见金花嫂。
……
又是一早,马修璟陪着姜若蘅去厕所回来。
路上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不会这么委屈你了。”
听得姜若蘅一脑袋问号。
到了家,马修璟突然在院里到处看起来。
姜若蘅见他盯着一处发了苗的地,不由得自豪起来:“我种的,怎么样?”
马修璟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厉害!”
两人的生活模式基本也固定了下来。
早上马修璟晨练回来给她带早饭,然后陪她去村头上厕所,回来后再去部队。
中午和晚上时候就是姜若蘅做饭了。
她自己闲的没事儿,做饭倒成了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事儿了。
金花嫂一边织毛衣一边瞧她:“虽说现在政策里没有说军属包分配的,但是来随军的你看谁家不蹭点实惠的,那个冯干事不就是跟着男人来的,现在也混个干事。”
“我是乡下人没能耐,从前还一起打渔挣个工分,现在也就在家养个娃做个饭啥的,不然我到底去挣一份工资去。”
姜若蘅点点头,就听金花嫂继续说:“你从前在胜利村不是在卫生所吗?你跟你男人说一声,给你寻个工作啥的。”
姜若蘅应了一声,却不打算跟马修璟说。
本来他对她就不错,这要是再靠人家给工作,那欠的人情岂不是还都还不完了。
金花嫂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一响,两人探头过去。
这大早上的,谁能来?
却见又是一群工人,搬着砖就进来了。
姜若蘅还没问个一二三,就见一身白色军服的马修璟跟着进来了。
“你跟金花嫂进屋去吧,一会儿开工灰大,再呛着你。”
“这是要盖什么?”
马修璟一脸严肃:“厕所。”
盖厕所干什么?
姜若蘅还没反应过来,金花嫂先诶哟诶哟起来,笑的嘴都拢不住,拉着姜若蘅进屋去了。
“你家马团长是真心疼你啊,把厕所都盖到家里来了,这下好,以后来找你尿急了我都不至于再一通往村头跑了。”
第22章
“那半夜起来抹黑去厕所是真煎熬人,以后天冷了更难走,还是你男人贴心,我家那口子,别说想到了,就是我直接了当告诉他让他盖一个他都能当没听见!”
金花嫂说的义愤填膺,一把收起毛衣:“亏我还给他打毛衣呢,这差俩袖儿我看就空着吧,凑合凑合他也能穿!”
姜若蘅听得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笑了。
又是一上午,厕所算是盖出来了。
马修璟还特意选择绕过了姜若蘅种的那片地,把厕所建到了墙角。
……
这事儿不出所料,在金花嫂大嘴巴的加持下,更是以极快的速度宣扬的整个红山岛都知道了。
转眼,已入十一下旬。
海岛难得还飘了不大不小的雪花。
象征着冬越来越深了。
姜若蘅的小菜地也长出了苗,但天冷,姜若蘅隔了好几天再去看,还是小苗。
马修璟特意在回家后抽空趁着夜色给姜若蘅的小菜地扎起了白色的塑料棚子。
“你还懂这个?”
姜若蘅一手举着手电筒给马修璟照明,一边看着他的动作。
三脚架在地中央,两边是淌下来的塑料布,一盖起来整个地里温度都升起来了。
“小时候跟着我爹下地,略懂一点,你不用勤浇水,海岛的地里都是水,几天不浇也是够的。”
姜若蘅略点点头。
没注意到马修璟绑完架子起身的动作,姜若蘅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往后倒去。
“啊!”
姜若蘅慌忙间下意识拽紧了马修璟的衣服,就这么直直撞进了男人怀里。
男人一个揽腰,将人稳住。
两人紧紧相贴,隔着衣服彼此却都听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声。
砰,砰,砰……
姜若蘅抬起头,月光下,看着几乎和自己贴在一起的男人,姜若蘅发觉自己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咬了咬唇,脸莫名发热。
不知不觉间,两颗心跳动的频率都开始变得相似。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越拉越近。
一如两人的距离,正不断拉近,拉近,拉近……
马修璟手还放在姜若蘅腰间,衣裳因为动作被掀起一角,他拉人拉的突然,手指碰到软嫩的触感就知道自己手指碰到了肌肤,忙就要松开手。
姜若蘅却没站稳,马修璟忙又再次覆了上去。
距离越发的近,心跳越发的快,距离……也越来越近。
就在马修璟即将控制不住朝着那片柔软吻上去的时候,一束光朝这边扫了过来。
下一秒,光源就移开了,低矮围墙外传出金花嫂道歉的笑声。
“哎哟,我起夜去厕所听见动静,当若蘅怎么了呢,合着你们两口子半夜不睡觉,这大冷天的在院里亲嘴儿玩!不打扰你们,我走咯!”
回过神的两人迅速分开。
一个比一个僵硬。
姜若蘅躲闪着眼神,磕巴道:“我,我,我先回屋了!”
看着姜若蘅的反应,马修璟“嗯”了一声,心里闪着懊恼。
不该控制不住的。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若蘅对自己生出了点信任来,这一晚过去,算是一切重头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重头来过的信心。
第23章
等了会儿马修璟才进了屋。
手电筒被姜若蘅拿走,屋子里一片漆黑。
这几天天阴,飘着毛毛雪,外面也没有星星月亮,光一灭,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马修璟又怕姜若蘅已经睡熟,便也没再点蜡,怕吵醒她。
只能凭着记忆摸索到床边,碰到床沿,人就顺势躺了下去。
感受到旁边人平稳的呼吸,马修璟过了好久才平复了心情。
可一闭上眼,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想到方才的场景。
激动的心脏再次加速跳动起来,几乎让他浑身发麻。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却又多了份前所未有的口干舌燥。
马修璟精准的在黑暗中凝住姜若蘅的身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若蘅,他的若蘅。
另一侧的姜若蘅并没睡着。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一片的黑乎乎。
心,乱极了。
她不会否认马修璟的优秀和对自己的好。
她动心了吗?
好像是的。
清醒的沉沦不外如此。
她明明在害怕他可能会出现的未知的改变,让她再一次重蹈傅斯年的覆辙,却又一次次沉溺于他暖心的细节里。
想到刚才自己呆愣的等待男人下一步的动作,姜若蘅懊恼的闭了闭眼。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轻浮?
心脏砰砰直跳,姜若蘅的脸颊也烫的能煎鸡蛋。
……
第二天,马修璟如常起床,习惯性的往一侧看,帘子里的身影却不见了。
他猛地坐起来。
难道她真的很介意昨晚的事儿?
马修璟一秒钟的功夫脑中想到了八百种可能。
道歉!
马修璟立马从床上坐起,准备出门去找姜若蘅,却听到厨房里传来动静。
姜若蘅正往锅里打鸡蛋,一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马修璟,吓了一跳。
“你醒了?我看外面又飘雪花了,今早你别去食堂买饭了,我给你做。”
话说完,姜若蘅再次看到了马修璟式傻笑。
两人的相处明明什么都没变,却又实打实平白多了几分暧昧的意思。
偶然的对视就能让两人纷纷笑出声,然后臊红了脸。
马修璟知道,若蘅是在尝试着接受自己了。
司令部里的人这几天都奇怪起来。
一向高冷的马修璟,最近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那么好说话,对人对事都温柔起来了。
没多久,司令部的人也都听到了外面的传闻。
说是马团长和小娇妻深夜在自家院子里玩浪漫呢。
怪不得哟!
果然,结婚改变男人啊!
家里。
“金花嫂,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姜若蘅哀怨的望着金花嫂,金花嫂嘿嘿一笑:“这怕啥!整个红山岛谁不羡慕你们俩!”
“你们俩趁早趁年轻啊,要个小孩,哎,那就完美了!”
说起孩子,金花嫂那叫一个喋喋不休,又从孩子说起了即将搬过来的邻居。
“就咱俩中间空着那家,罗部长一家要搬过来了,原先是在岛那头住呢,这不升职了,在司令部办公,就一家搬过来了。”
“要说俩人都三十好几了,就是年轻时候两地分居,一直到现在也没孩子,唉……”
说着说着,金花嫂又转到了姜若蘅身上。
“听嫂子的,趁早生!”
第24章
姜若蘅羞红了脸,只能打岔将这事儿揭过去了。
又过了两天,门口停了车,大包小包的往下卸。
姜若蘅出门看了看,没想到竟然看见了陈芳。
“芳姐!原来要搬过来的邻居就是你啊!”
陈芳看见姜若蘅也吃了一惊。
“合着整个红山岛上传的甜如蜜的小夫妻就是你们俩啊哈哈哈!老罗,快,快来认识一下,这就是马团长的夫人,我跟你说过的,在船上认识的那个小姑娘,姜若蘅!”
罗胜平闻言大腹便便的走了过来跟姜若蘅握手:“久仰大名的姜同志,把不苟言笑的马团长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罗胜平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就很和蔼。
姜若蘅红着脸摆手:“没有,他本来脾气就好。”
“诶哟,他脾气还好,你是真没见过他在训练场训兵时候的样子,别人都送称号冷面阎王呢,不知道吧?下次跟你芳姐上部队瞅一眼!”
说着,金花嫂也来了。
见都是熟人,便也不拘谨,姜若蘅和金花嫂也帮着收拾屋子,一个下午就给收拾的干净整洁。
“这下以后可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了!”
“可不是!”
三人在一处聊得火热,尤其两个结婚早的,说起荤话来跟喝水似的,听得姜若蘅一会儿脸红一遍,剩下俩人看的哈哈大笑。
还故意提起来逗弄她。
“成家了还羞,年轻就是好!”
说着说着,就难免又提上了孩子的事儿。
原姜若蘅是不打算说点什么的,但看陈芳伤心失意的厉害,试探着道:“我姥爷之前是铁八军团的军医,后来隐退后在京市医院坐诊,在这方面我也跟着略知道点些,芳姐你要是信得过我,我试着给你开药调理调理。”
“但是我也得事先说好了,要是成了还行,不成,你也别怪我。”
其实她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这种事,给人治好了还行,治不好自己倒成了罪人。
主要因为芳姐为人洒脱,对她也实在的好,收拾一下午的家,倒是给她拿去了不少东西。
又是吃的又是用的,说她迟早用得上。
姜若蘅知道芳姐真心对她好,又在说话间听了不少芳姐因为没孩子受过的那些委屈,包括这次来随军也是因为实在是在婆家抬不起头了。
姜若蘅这才说了这番话。
陈芳闻言,一把攥住姜若蘅的手:“妹子,你肯帮我想法子我都感激不尽了!成不成的,也是尽人事听天命,总比我自己苦等要好!”
听了这话,姜若蘅当即拿了单子来,给陈芳开药。
“海岛天冷,我再给你开点补身子的,不过有的药岛上没有,你得托人在外面买才行。”
“好好好!”
“平时别太劳累,要注意心情……”
陈芳感激的拿过单子,又听了姜若蘅好几句叮嘱,已经是热泪盈眶。
……
晚上马修璟回来后,在吃饭时姜若蘅说了这个事儿。
姜若蘅夹了一筷子菜却没吃,忍不住偏头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多管闲事?”
马修璟没急着说话,将姜若蘅夹进碗里的姜片夹走后,才认真的看向她摇了摇头:“不,我只觉得你善良。”
总是这么善良。
一如从前。
与他初遇她时一样。
第25章
又是俩月过去。
不知是姜若蘅开的药真的见效,还是夫妻俩现在没有再异地分居的原因,陈芳倒是真的怀孕了。
还是姜若蘅跟金花嫂一起在陈芳家时候偶然得知的。
马修璟托人从外面带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姜若蘅都给两个姐姐分享了一通。
还有现在最受欢迎的糖蜜角,一种齁甜的糕点,姜若蘅不太爱吃,索性就拿来分着吃。
陈芳一口糖蜜角还没咽下去,先反胃的干呕了起来。
姜若蘅一怔,下意识去闻糖蜜角。
“没坏啊,这是昨晚才拿回来的,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吗芳姐?”
“不是,跟这个没关系,我最近胃不好……呕……”说着,陈芳又吐去了。
这头姜若蘅还在傻傻拿着糖蜜角翻来覆去的找问题,那头金花嫂沉默的把手里的毛衣放下,大大的哎哟了一声,把姜若蘅吓一跳。
陈芳吐完回来还没坐下,就被金花嫂拉住了手:“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姜若蘅还没反应过来,看陈芳低头思索了一阵,犹豫道:“好像,好像这个月没来,上个月也没来……”
说完,陈芳自己也像发觉了什么,瞪大了眼直摇头。
“不会是,不会是……”
金花嫂两手一拍,喜滋滋的:“诶呀,不会是有了吧!快,快去卫生所!”
姜若蘅亦是眼前一亮,见两人要走,拉过陈芳的手就把起脉来。
金花嫂一拍脑门:“诶哟,怎么忘了若蘅妹子,这可是小姜大夫呢!”
等强劲的喜脉从指尖狠狠跳过,姜若蘅脸上扬起大大的笑来。
“恭喜你啊芳姐!你要当妈妈了!”
“什么!真的?!”
陈芳眼眶瞬间红了,说着都要哭起来。
“多亏了你若蘅妹子,芳姐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好了,自从按你给我开的药吃了,我是天天都有精气神,有活力多了!”
“有用就行,我再给你加点安胎稳固的药,你再喝一个月半个月。”
姜若蘅心想,也不全是她开的药的功劳。
这事儿多半是心结。
没上岛之前在婆家左右受气,还要上班,整个人外荣内虚。
来了岛上,一方面跟罗部长亲近了,另一方面也是心情舒畅了。
心情好了,内里就调和,啥事儿都好过。
陈芳又是一阵激动,拉着姜若蘅的手不肯撒开。
到了晚上,更是直接拉着罗部长一起来家里邀请一起吃饭。
说什么都要谢姜若蘅。
姜若蘅被罗胜平夫妻俩接二连三的感激谢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偏罗胜平海一个劲儿的非拉着她敬酒表达谢意。
姜若蘅是真的酒量不行,喝了两杯后没想到罗胜平给满上了,正无措的笑着,手突然被炙热的大手覆上。
“若蘅酒量不佳,我替她。”
罗胜平平时话不多,酒劲儿上来话也筹了不少。
“你呀你,马修璟!这两年岛上人都以为你能跟孟玲成呢,好小子,一声不吭娶个媳妇回来,我感激我老罗家恩人,你还护上短了!”
第26章
孟玲?
她是谁?
和马修璟……是什么关系?
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在心口弥漫,让姜若蘅陡然觉得心堵了起来。
她是吃醋了吗?
姜若蘅自己都说不清,只是突然感觉眼前的饭菜味同嚼蜡,没心情吃了。
陈芳一看姜若蘅的脸色不好,忙掐了把自己丈夫,歉疚的活跃气氛道:“老罗喝点马尿嘴上就没把门的……”
姜若蘅也不愿气氛尴尬,开了个玩笑把岔打过去了。
只是身上一直围绕着一道目光。
像是在期待着等她开口质问似的。
她淡淡的扫了眼马修璟,还真是……
饭后,罗部长已经醉醺醺的睡下了,嘴里还不时嘿嘿笑两声,说自己有大儿子了。
姜若蘅特意从家拿了醒酒汤来后才和陈芳告别。
要走时,陈芳拉住了她:“刚才小马在我不好说,你别听老罗胡诌,小马跟孟玲虽然来岛上第一年就认识了,俩人算是青梅竹马,但他们啥事儿没有,那个孟玲是以前那位孟司令的闺女,孟司令后来为了救小马牺牲了……”
青梅竹马。
又是有救命之恩。
姜若蘅心口猛地一咯噔。
芳姐刚才塞手里让她带回家去的咸菜罐子都差点手一抖摔掉地上。
是她和傅斯年那样的青梅竹马吗?
所以说,她成了许莹?
害得孟玲……成了自己……?
一种巨大的愧疚和负罪感几乎将姜若蘅心口填满。
“不过小马一直对她都没那方面心思,对她好也是当妹子,不然就凭孟司令的救命之恩,早两年就把人娶回家了,哪儿还有你什么事儿,我听老罗说过,就是孟玲单方面追小马来着……”
“你别放在心上,也别影响了你们俩小夫妻的感情。”
芳姐又说了什么姜若蘅已经听不清了。
到家,姜若蘅魂不守舍的将咸菜罐子放到厨房,洗漱上床,一直沉默的厉害。
马修璟喝了不少,早就在床上躺着了。
本昏昏欲睡的就要睡沉过去,听到姜若蘅的动静,强撑着睁开眼来:“怎么才回来?”
说着,他伸过去一只手拉住姜若蘅,蹙着眉将那双手放自己手心包起来。
“怎么这么凉,还是很冷吗?明天我弄个火炉子回来。”
其实这段时间,两人关系突飞猛进,牵手已经是常事。
姜若蘅将手抽回,翻了个身,心中五味杂陈,声音却冷静如常:“不用,不冷。”
她想,如果是真的,那她和马修璟之间就是错误的。
还好没领证没办宴席,走也能走的洒脱。
她向来拿得起放得下。
傅斯年是这样。
马修璟……也可以。
就算再喜欢,她也不会容许自己是别人感情中的第三者。
正想着,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搂住。
姜若蘅当即就挣开,身后的马修璟俨然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反应过来后酒当时就醒了一半,手上力气加深,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低沉慵懒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紧张和窃喜:“吃醋了?”
姜若蘅掰着他的手指,声音淡淡:“没有,你放开我,别忘了你说过什么。”
第27章
如一盆冷水,彻底浇灭马修璟。
他立马松了手,紧张的解释道:“我和孟玲根本没有开始过,你不要误会。”
黑暗中,听着这句话,姜若蘅闭了闭眼。
手却攥的死紧。
许莹和傅斯年也没开始过,甚至连抛弃她时都信誓旦旦的说要娶的人是她。
原来,是真的会重蹈覆辙。
良久,马修璟才听到姜若蘅说话,简单的两个字:“睡吧。”
寒意却从脚底升到了太阳穴。
他虽然之前从没处过对象,可他能感觉到姜若蘅变了。
这种感觉让马修璟十分不安起来,他想抱住眼前单薄到令人怜惜的声音,脑中却突然又闪出姜若蘅语气冷冷的那句:“别忘了你说过什么……”
他说了他不会逼她,等她接受自己。
夜,如此漫长。
两道身影,一夜无眠。
两人的关系像是突然陷入了僵局,又像是突然回到了原点。
姜若蘅又恢复了客客气气的状态,事事都在划分界限。
马修璟知道是因为孟玲,却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的心只有姜若蘅三个字。
……
寒冬里就是年。
红山岛上有一场年前的文艺汇演。
金花嫂得知姜若蘅除了医术外,又会画画又会唱歌的,当即就给姜若蘅把名报上了。
也是这场文艺汇演,姜若蘅第一次见到了孟玲。
文艺汇演在驻地的大礼堂。
原先是个战时仓库,大的很,废弃后搭了个舞台被改成了礼堂,平时放电影,开大会什么的都是在这里。
姜若蘅站在后台,刚化完妆,就看到一个背着军绿红星挎包的女人朝她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语气很是不客气。
“我是孟玲,你就是姜若蘅吧,久仰大名啊。”
姜若蘅早从她走来时的态度猜出了来人是谁。
她在岛上这么久,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
喜欢她的讨厌她的也都摸清的差不多了。
偏偏这位和她最该有渊源的人,俩人还是头一次见面。
听说孟玲是在她来之后就被派了出去出公差,刚回来。
姜若蘅语气淡淡:“你好,姜若蘅。”
孟玲像是被她这样的态度激怒,恶狠狠的凑近她:“你狂什么?我这次离岛这么久,昨天才回来,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单纯出公干了吧?不瞒你说,我还特意去了趟京市,见了个人。”
孟玲的话意味颇深,姜若蘅没说话,只听孟玲的下文:“傅斯年,你不会不认识吧?”
姜若蘅一愣。
傅斯年?
她怎么知道傅斯年?
孟玲却将姜若蘅的表情尽收眼底,还以为是姜若蘅心虚,说得更起劲儿了。
“你抛弃青梅竹马跟马哥结婚,不就是图他的彩礼,马哥再不喜欢我又如何,等他知道你的真面目,你就等着离婚被赶出红山岛滚回京市吧!”
“……”
她抛弃了傅斯年跟马修璟结婚,是图马修璟的彩礼?
人在极其无语的时候是能笑出声来的,姜若蘅差点没忍住,同时,她也从孟玲的话里提炼到了关键信息。
马修璟不喜欢孟玲。
第28章
随后,孟玲被她态度激的恼羞成怒的一句话更是让姜若蘅确信。
孟玲盯着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的姜若蘅,愤恨的眼里全是怒火:“你笑什么?你不就是有点姿色,马哥只是被你迷惑了而已,等你走了,我就会嫁给他!让他知道,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他的人!”
姜若蘅怎么还能不知道自己之前自以为是的臆想误会了马修璟,还误会了这么久。
她突然想到男人每天小心翼翼的哄着自己,明明很想说的更多做的更多,却不敢开口。
马修璟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偏偏自己决心准备离开。
如果不是孟玲自爆式的来她面前说这些。
或许她真的会在年前就离开了。
还好,还好。
她知道了真相。
正想着,姜若蘅准备离开,却被孟玲拉住了。
僵持见,一道修长笔直的身影走了过来。
将她的手从孟玲手里解救出来,目光冷冷的扫向孟玲。
“我以为当初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孟玲同志,我是有妇之夫,希望你以后能知道分寸,不要纠缠我和我的妻子。”
姜若蘅看到马修璟连目光都没给孟玲,拥着她就朝外走。
连头都没回。
身后,孟玲的惊愕和愤恨已经要冲破眼眶。
却已经不在两人的视线里。
走到外间。
马修璟习惯性的将姜若蘅冰凉的手握住暖起来,声音都带着点委屈。
“来剧场怎么不等我,我特意回家找你,结果你不在。”
正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松开了姜若蘅的手。
姜若蘅正想着怎么跟人服软解释,察觉到手上动作一松,忙自己伸手抓了过去。
不知是在给自己台阶还是给对方台阶。
“我手冷。”
简单的三个字。
暖化了缠在马修璟心头多日来的寒冰。
他再次握住姜若蘅的手,用自己的温度暖着那双跟冰似的柔夷。
冷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却重新热了起来。
待理顺姜若蘅这段时间可能是在吃他和孟玲的醋时,马修璟的笑意更深了。
姜若蘅还有点别扭,瞪了他一眼:“笑我干什么?”
马修璟被那一眼瞪的心都要飘起来,老实交代:“笑你好看。”
姜若蘅是真的好看。
长到他心上的那种好看。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扯着他心跟着走的那种好看。
铁山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如果知道马修璟的想法,一定会狠狠认同的点点头。
因为他实在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马修璟。
把军规军纪当成第一要务的马修璟,居然在公共场合拉人手。
笑的那叫一个不值钱。
也就嫂子能有这个本事了。
姜若蘅心里围绕多日的阴雾移开,心情也好很多。
都说小吵怡情,俩人解开误会后,也粘的更紧了,直到上台前马修璟才从后台离开坐到观众席上。
姜若蘅的节目一开始便目不转睛,坐的笔直。
若蘅真好看。
礼堂乌压压的人头,人挤人坐的满满当当,原本姜若蘅还很紧张,结果人群中一下子就对上了马修璟的眼。
第29章
心,陡然平静了下来。
歌声婉转动人,音色空灵,好不让人深陷其中。
而歌声中,两人的目光遥遥相望着。
跟中间扯了一根线似的。
整个会堂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个氛围,在马修璟旁边坐着的人时不时哎哟一声的笑着。
一曲完毕,整个会堂都高喊着:“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姜若蘅笑着鞠躬下台。
“甜的我牙都要倒了!”
“嫂子这嗓子,不进文工团可惜了!”
马修璟身边还真凑上来一个文工团的干部:“马团长,你媳妇有这个能力,让她来我们文工团呗,别金屋藏娇把嫂子藏家里只让你一个人看啊。”
回应他的,是马修璟一贯的冷淡:“这得让她自己决定。”
说着,就起身朝后台走去。
他媳妇,当然是他一个人看。
战友们见此,纷纷“切”一声,指着马修璟背影窃窃私语:“又一个惧内的!”
整个红山岛谁不知道马修璟对姜若蘅,那就是一个言听计从的态度。
早就不是当年让新兵蛋子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王了。
姜若蘅下了台,还没来得及卸妆就被金花嫂拉住,一个劲儿的夸好看。
姜若蘅满心满眼都是台下的马修璟,哪儿还有心思跟金花嫂说话,正打算找个借口开溜,门口突然闯进来两个人,找到姜若蘅。
“不好了嫂子,马团长跟人打起来了!”
姜若蘅一愣,第一反应竟然觉得是假的。
马修璟这样的人会跟人打架??
但看来人一脸惊慌,姜若蘅也不敢不信:“打架?跟谁打?”
“诶哟,那还用说,肯定是有人说你坏话,让小马团长听见了!”
如果说从前的马修璟在外人眼里是理智,冷静。
那现在的姜若蘅就是马修璟的不理智,不冷静。
一切很不马修璟的行为,都只有一个原因——三个字:姜若蘅。
“有个外来的人上了岛,说什么要来带嫂子你走,说他是跟你有婚约的青梅竹马,说话间就跟马团长扭打起来了!”
姜若蘅脸色一变。
傅斯年!
姜若蘅跟着人到了打架的地方。
就在会堂外不远,但好在地方偏,人不多,除了巡逻的士兵还没人知道。
姜若蘅到的时候,傅斯年正被马修璟压在身下单方面碾压。
傅斯年也不示弱,抓住机会就给了马修璟下颌一拳。
“住手!住手!”
姜若蘅的声音一出,两个男人都停下了动作纷纷朝她看来。
“若蘅。”
“若蘅……”
两道声音,不同的情感。
姜若蘅将马修璟拉起来,心疼的看着他下颌处瞬间变得青紫的痕迹。
又看向同样全身挂彩,很是狼狈的傅斯年,目光不由得复杂起来。
没有多说,三人进了不远处的司令部里。
“你怎么来了?”姜若蘅问道。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孟玲到京市找的人不就是傅斯年。
自然暴露了她在红山岛的事情。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已经跟别人结婚了!”
“哦不,不对,你们俩连证都还没扯,算不得结婚!”
第30章
傅斯年情绪很激动,猛地站起身,指着就算负伤也依旧坐的笔直的马修璟。
而后者,只是冷冷的回视过去,就让傅斯年猛地顿住。
到底是军人的威严逼人,傅斯年将手指收了回去,转而看向姜若蘅。
“我知道你在生我和许莹的气,可我真的只是拿她当妹妹!况且回了京市我已经把她送走了!”
“我和你解释过很多次了,可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气我真的选择和一个陌生人结婚放弃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
“妹妹?”姜若蘅笑了。
如果没有马修璟对孟玲的态度,或许她真的还没彻底搞明白,傅斯年对许莹的不同。
是妹妹就该像马修璟对孟玲一样,曾有照顾,但更有边界。
在得知孟玲的心思后,就和孟玲拉远了距离。
更是在有了她之后,果断且明白的告诉孟玲,他们的关系,斩断孟玲的臆想。
而不是像他那样,一边对许莹好,一边还说要娶她。
这样的感情,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
马修璟冷笑道:“傅先生,你说错了吧,是你先放弃若蘅在先,你自己也忘了吗?”
“两个回城名额,剩下那一个原本该轮到若蘅了,她经验够,年限够,偏偏有你插手,把名额给了下乡不过半年的许莹,而后两个月里更是一次也没回过胜利村,那时候的你在干什么,需要我说出来吗?”
马修璟一句话,瞬间让傅斯年愣住。
他没想到马修璟能调查的那么多。
傅斯年略显心虚的看向姜若蘅,不再尖锐,低下了头:“若蘅,你知道莹莹身体不好,所以一回京市我就陪着她去医院检查,忙起来就没有时间下乡看你。”
姜若蘅摇摇头。
她并不需要他可有可无的关心。
“可两个月后的另一个名额呢?那时你并不知道若蘅离开,却听了许莹的话,把回城名额给了她的朋友,又一次,把她扔下!”
姜若蘅惊了惊。
这些,马修璟居然都知道,却一次也没告诉过她。
是以为她心里还有傅斯年,怕她伤心吗?
“甚至,你连话都是让许莹去传的,不敢面对若蘅吗?可也正好,许莹知道了若蘅离开胜利村的事却没打算告诉你,直到孟玲去找你,你觉得自己被骗了是吗?”
马修璟接收到姜若蘅的目光,有些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
如果若蘅对傅斯年没有感情,那这些话就让她认清一个人。
如果还有感情,就当他自私,不想让她心里还有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傅斯年闻言,面色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
他懊悔的垂眸,想拉住姜若蘅,却被躲开。
他望向姜若蘅:“对不起若蘅,我真的不知道会对你伤害……这么深。”
其实不然。
他知道。
从他偏袒许莹开始后,姜若蘅受过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
可他就那么放纵自己去想,反正若蘅迟早会嫁给他,就算受点委屈,也不会离开他的。
他越来越自得,越来越觉得……理所当然。
可现在……他后悔了!
第31章
得知若蘅离他而去,竟然嫁给了别人!
一种事态失去掌控的惊慌瞬间席卷了他。
他将许莹送走,火速跟着孟玲来了红山岛。
一路上,无数可能从傅斯年脑中略过。
都是姜若蘅为了气他而故意和人结婚。
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
他看着姜若蘅望向马修璟受伤时面露的心疼,和当初对他时的那样。
他就知道,他的若蘅,不见了。
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可他不甘!他不甘心!
姜若蘅接过门外士兵递进来的酒精棉花和纱布,悉心的给马修璟擦起来。
“傅斯年,是你误会了,早在我选择离开前就已经做好决定,与你对许莹如何无关,所以你不用和我道歉,希望以后,我们都能各自有分寸。”
“我和我丈夫感情很好,我不喜欢他误会我们,不然,那就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一幕,看在傅斯年眼里,远比这一番话更加的刺眼刺耳。
他猛地掀翻了托盘,将酒精撒的满地都是。
李若蘅却已经不慌不忙的拿了胶带替马修璟包扎好纱布。
傅斯年看得两眼通红,忍不住冷笑。
“感情很好?感情很好他会连结婚证明都不和你开?感情很好他连婚宴都不给你办?”
“若蘅,你还是爱我的,所以你不愿意跟他结婚,证明不给他开,是你不愿意吧,你根本不喜欢他,所以连家里人都没带他回去过,就算这样,你还要嘴硬说你们感情好吗?”
“你们才认识多久,比得了我和你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感情吗?”
马修璟闻言,正想说什么解释,却被姜若蘅打断。
“谁告诉你,我不愿意的?”
她突然从马修璟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整齐的纸展开,让傅斯年看清楚上面的几个大字:结婚申请报告。
纸张折痕很重,马修璟的字迹也浅了些,看起来是写了很久了。
马修璟一愣,不知道姜若蘅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身上带着的结婚申请的。
而傅斯年看着并未签字的女方一栏,刚要松口气,心口却突然涌上了很是强烈的不安。
只见下一秒,姜若蘅笑着从马修璟口袋抽出钢笔,在女方签字一栏,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姜若蘅将申请报告拿起,让傅斯年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姜若蘅”三个字,坚定,有力。
姜若蘅抬起眸,坚定的对上傅斯年目眦欲裂的眼,而后看向马修璟。
“原本我就是打算今晚答应你的,但时间提前一点也好。”
话音落下,门口传来声响,是罗部长和陈芳听到士兵汇报赶了过来。
姜若蘅见此,正好将结婚申请递过去:“罗部长,这是我和马修璟的结婚申请,经交往了解,我们彼此感情发展成熟,且均已达到结婚年龄,符合部队关于结婚的规定条件,且已经双方父母同意,特向组织申请结婚,请领导批准!”
马修璟准备了两年的誓词一朝被姜若蘅说完,只能非常标准的起身敬了一礼。
倒有点妇唱夫随的味道。
第32章
罗胜平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倒是芳姐吃了一惊。
“妹子,合着你俩之前没有……”
姜若蘅点点头:“之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老家已经算结了婚了。”
说完,她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傅斯年:“满意了吗?”
良久,傅斯年才抬起头。
眼里,一丝光都没了。
……
姜若蘅带着马修璟回了家。
等第二天的时候,就听士兵说,傅斯年已经连夜离开红山岛了。
姜若蘅呼出一口浊气。
心里的阴霾彻底散去。
过了腊八就是年,时间快得很。
在停航之前,马修璟打了报告请年假。
姜若蘅有些疑惑:“过年了你请假做什么?”
马修璟一边收拾两人的行李,一边闷声道:“去见丈母娘。”
“……”
姜若蘅知道,他还记着傅斯年说的那句话呢。
也乐得逗他:“我妈不喜欢你怎么办?”
像是真难住他了似的,马修璟思虑很久才很正式道:“我会让她看到我对你的爱,她迟早会接受我的。”
姜若蘅一愣,忙转过身去把眼泪擦掉。
她妈最希望的就是她幸福。
而她,好像真的得到了。
年前,两人赶着最后一趟货轮出了岛,回了京市。
姜若蘅提前打了电话,姜妈高兴的不得了,包好饺子就去车站等着。
一家人,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过了除夕。
年后又呆了几天,两人不得不踏上归程。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一场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马修璟心疼的搂住姜若蘅,承诺道:“放心,我会给你幸福的。”
姜若蘅原以为马修璟是在安慰自己。
后来才知,这是他坚定的下了决心。
回了红山岛没多久,姜若蘅得知,马修璟递交了调职申请。
原本以他的经验和职称,等老罗退下来,下一个军区首长非他莫属。
可偏不管领导们怎么劝,马修璟都铁了心要转去京市。
等姜若蘅得知消息的时候,调令都下来了。
她心疼的问他:“就为了我离家近点,值得吗?你要知道去了京市,你再想爬到首长的位置,可难了。”
马修璟拥住姜若蘅,搂得很紧:“值得,我说了,我会给你幸福。”
姜若蘅心里酸的厉害,眼泪不住的往下淌,马修璟便一颗颗的吻掉。
小心谨慎,像在吻什么人间至宝。
月色莹白,温柔如水。
……
临行前,芳姐生了。
是姜若蘅接的生。
这次没有错过,没有遗憾。
母子平安。
陈芳不舍的拉住姜若蘅:“不知道这次离开,要多久才能再见了。”
金花嫂也红着眼叹气:“是啊,京市离这那么远……”
“我和修璟会回来看你们的。”
姜若蘅承诺着。
却到底失了言,刚搬回到京市,就查出了怀孕。
一年回一次红山岛的约定,从第一年开始就遭遇了滑铁卢。
一年后,女孩儿出生,大名一直没定,就叫小名嘟嘟。
两年后。
姜若蘅已经在京市医院坐诊,嘟嘟平时由姜妈带。
马修璟从海军转为陆军,如今也连升了三级,平时忙的脚不沾地也要按时下班回家带孩子。
一日,姜若蘅回家,刚洗完手从马修璟手里接过嘟嘟,就听见隔壁院里吵闹的声音。
“搬新邻居了?”
马修璟笑着示意她出去:“你看看是谁。”
姜若蘅不明所以的出了门,看到芳姐和金花嫂时,眼泪不争气的就下来了。
“你老不回去,只能我们俩来了!”
……
时间一天天的过着,又是一年。
姜若蘅盯着窗外的焰火,心里全是满足和幸福。
亲人朋友就在眼前。
爱人就在身边。
芳姐家的男孩罗舟已经六岁了,天天缠着嘟嘟,过年也不愿意回家,无奈,芳姐只能举家过来打扰,一起过年。
见嘟嘟撅起嘴巴,对罗舟挤眉弄眼的,姜若蘅皱眉训斥:“嘟嘟,不可以没礼貌!”
哪知罗舟先挡在了前面,护着嘟嘟。
“瑶瑶最有礼貌了!阿姨你别骂她!”
姜若蘅哭笑不得。
饭后,姜若蘅窝在马修璟怀里看着玩闹的小朋友,不由得心想。
真好。
马修璟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似的,接了句:“我也觉得好,以后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
姜若蘅笑着点了点头。
好,一辈子都这么幸福。